喝下去的湯迅速發熱並蔓延到了全身,大腦裏繁多的回憶,心上的傷,都一一被清除與撫平……之前的一切酷男女,都仿佛不曾存在過似的。
孟氏一直看著我,眼裏的色彩不清不楚的。
我一直堅信著,並不害怕。
如果隻會退縮與害怕的話……又算得了什麼?
盡管我們的相識相遇相知,與韓宮的每一絲一縷都息息相關,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整個人已經浸入了我心中,哪怕忘了整個天下,都不可能忘了他。
如果說韓宮的回憶是我心底無法愈合的傷口,那麼他便已經順著這傷口浸入了我的血肉之中,在循環之間愈發的深刻,即便傷口已經隨著時間結成了深紅的疤痕,可是那道身影在記憶中卻已經無法抹去。
每一秒鍾腦海裏都會多出大片大片的空白,最後所有的東西都統統忘卻。
除了他。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底深處仍舊留存著那道身影,我並沒有忘記,我為此而欣喜,就像在河流中掙紮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在確認抓住的那一刻從心底蔓延出的驚喜是沒有經曆過的人難以想象的。
孟氏開口發問,“你姓什麼?叫什麼?”
我茫然地搖頭。
“你是誰?”
哈,我到底是誰呢。
我來自哪裏。
我之前都幹了些什麼。
我努力地在腦海中捕捉有關於這一切的回憶,但是除了他,什麼都沒有,不過隻要有他,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孟氏看著我茫然的雙眼,搖了搖頭,幹枯的手指向了橋的末端,“既然都忘了,那就去吧。”
我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那是通往投胎的道路。每一個死去的人都帶著新的希望走向那裏,並且獲得新生。
然而我笑著拒絕了她,“不。”
看著孟氏微微詫異的眼神,我的笑容更加燦爛,“我還要等他,我怎麼能現在就去投胎。”
“雖然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始終記得我要等的人是誰,而且我會一直等下去,他總有一天會來的。”
“總有一天,一定會來的。”
“一定。”
一遍一遍重複的話語,似乎是終於打動了麵前的這個老人。蒼老幹枯的麵龐上有一絲動容,她深深地看著我,“用情至深,執念不滅,難得,難得。”
我獲得了等待的資格,卻早已忘了之前的約定,隻知道可以繼續等下去。
這裏沒有年月,沒有晝夜,隻有漫無休止的等待,我甚至在孟氏身前的隊伍之中見到過幾張似曾相識的臉龐,然而卻是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他們都用疑惑的眼光看我,有的人甚至過來與我打招呼。
我的嘴角始終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那上揚的弧度裏暗藏了一如既往的,無法改變的癡狂。
我一遍遍地在心裏勾勒那個人的形狀。
在漫長的等待中早已不記得時間了,這裏本也就沒有所謂時間的界限,我坐在橋頭,容顏過了很久仍然是同等待的當初一樣精美如瓷,眼神裏卻能看出等待的痕跡。
孟氏偶爾回頭看看我,或是歎氣,或是感慨。
我在橋邊日複一日地等待著,當他出現的時候,我的目光比我的意識還要快地,瞬間就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年月待得故人來。
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撲過去,撲入他的懷中。麵頰接觸到的還有白色的長發,充滿著熟悉的味道,溫暖得讓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