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古洲的第三天清晨,他們便來到了乾天的邊界。
乾天是一座巨大的禁城,它的四周被高高聳立著的堅實城牆與深不見底的護城河包圍著,腳下水聲洶湧。樸秋與辰祀來到金紅色的城門前,門上密布著各種精細的雕琢,疊加起來,宣示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恢弘。他站在城門前抬頭仰望,陰影遮住了他銀色的眼眸,太陽被遮蔽在牆郭後麵。城門緩緩地開啟了,一絲光滲透進來,而後越來越亮,就像什麼古舊的覆滿塵土的封印被打開了一樣,樸秋感到陽光異常的刺眼。
在城門口排著隊的人們開始移動了,雖然剛滿某時三刻,等候在城外的人數已經足有幾百,大家靜悄悄的,幾乎是帶著虔誠的心態等待著乾天的正門打開,秩序井然。樸秋和辰祀排在隊伍的前端,他們接受過門衛細致的檢查過後被允許進入,一路走過的城牆足有十餘公尺厚。雖然早就在頭腦裏描繪過千遍萬遍,這個被六合仙人描繪成危機四伏、血性十足的郡城到底是怎生的模樣,他甚至想象過修羅般地獄的光景。然而真正踏上乾天領土的那一刻,樸秋還是被深深的震撼了。不同於地獄的死寂,這是個生氣勃勃的巨大城市,馬路上鋪了石塊,寬敞的大道足以容納十架馬車並行;道路兩旁是整齊的石造建築,還有三層左右的木質建築混在其中,頂棚很高,門梁下有商販在營業,還有公園,廣場甚至連賭場之類的場所都有,授道的學堂架構碩大磊落得如同官府,每一樣都是樸秋在部洲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雖然時值酷暑,道路兩旁遍栽的銀杏與鬆柏卻為城市投下了大片的蔭涼,陽光在屋瓦與樹木間穿梭,使得整個清晨籠罩在一片淡淡的薔薇色裏,營造著一種奇妙而獨特的氣氛。
“終於回來了呢!果然還是乾天的地氣最舒服了!”辰祀笑得眯起眼來,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一臉幸福的樣子。
樸秋目不暇接地四處觀量著這個被六州四海之人向往卻又畏懼著的郡城,門口掛著“浴”字樣的澡堂的煙囪噌地冒起白煙,麵容慈祥的老太太悠閑地用水瓢向門外灑著水,“包子,餃子,早餐咧”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勤勞工作著的人們,跑來跑去的小孩,整個郡城充斥著一種輕快的節奏;人們看上去都精神飽滿,每個人都容光煥發的樣子。作為一天的開始,這裏四處洋溢著欣欣向榮的景象,這一切對一直生活在清苦中的樸秋來說,簡直沒有比這更快活的光景了。他覺得自己也融入了這片朝氣之中,這裏哪有六合仙人所說的嚴肅與危險呢?他覺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於是拋了身後的辰祀,一個人向著熙攘的人群興奮地跑去。
“喂,樸秋,別亂跑啊,這個地方比你想象的還要……”辰祀轉身見不到樸秋,有些著急,自己一時鬆懈竟然弄丟了那個家夥。他抬腳便向著人群跑去,慌忙間又撞到了一個高大的男子,往後栽了一個趔趄。“嘁,”他嗤道,伸手將蓑笠戴在頭上。
“老先生,請給我兩個包子,謝謝!”樸秋來到一個攤位前,用愉快的語調說。
“好咧,包子兩個,肉的還是菜的?”
“肉的。”
他付了錢,在等包子的時候終於靜下心來入定打量著身邊的人們。令他驚訝的是這裏的人大都擁有動物等級的元神,昆蟲草木及其鮮有,更沒有頑石土礦一類下下品級別。仔細看時,馬路上並不張揚的素衣旅人有些竟然擁有比他更深的道術,而一些邁著方正步子詳裝闊綽的公子反而修行淺薄,白色的氣看似規則,其實輕浮而不沉穩。雖然如此,這裏絕大多數人身上都帶著修行過的氣場,這讓樸秋剛剛放鬆下來的心情又帶上了一分警惕。
辰祀剛要轉身再度向前,肩膀卻從背後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他回頭去看,是剛剛自己撞到的那個男人,那人身材魁梧,辰祀的身高連他的前胸都不到。他一身類似武士的裝扮,帶著一臉剛毅而強悍的表情,
“好小子,在這乾天的正道上竟然敢把璞玉明目張膽地戴在胸前,看來是對自己的道術十分自信呐。”那男人神情嚴肅,逼視著眼下被莎幔的擋住臉的金發少年。
“哦,這個嗎。”辰祀輕輕一笑,指尖摩挲過胸前的綴飾,在一片玉墜中摸索到那塊水淬般的佩玉。“了不起的眼力,但是我現在有急事,請你還是不要為難我的好。”
“哼,這個可就不好說了……”
樸秋接過包子,拿了一個咬在嘴裏,這才猛然意識到辰祀已經不在身邊了。他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四處尋找,街上的人很多,街邊的攤位更是琳琅滿目,他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辰祀,正在躊躇,身後卻傳來了一個人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