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後——”李如瑾誠惶誠恐:“奴婢還是不明白——雖說沒證據也沒法結果這小子狗命。但太後為什麼不將他攆出皇宮呢?萬一他——”
“嗬嗬嗬——”宇文宜臻朱唇輕啟,一串爽朗的笑聲霎時飄過,在仁壽宮高大的雕花廊柱間縈繞不絕。她滿眼讚許地看著躬身靜立的仁壽宮大總管李如瑾,對於這個跟隨了自己大半輩子的老太監,她還是心存感激的:“難得小李子你一片苦心——你說的這些哀家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歸根結底還是——唉——”
女人輕歎一聲:“沒有證據,哀家還是怕萬一冤枉了他,那可不是一條人命啊!你也瞧見了——哀家連‘杖斃’的手段都用上了,但還是沒有查出一點兒蛛絲馬跡呀!再說了——他一個宦官除了在宮裏伺候人又能做啥?攆出去不也是要了他的命嗎?”
“不過也好——”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絮叨,宇文宜臻話鋒一轉:“至少經過這一場,即使想耍什麼陰謀詭計!這小子也不敢了——”柔中帶剛的語調雖不高亢,但也頗為自得——看起來女人還是對自己今天唱的這一出敲山震虎甚為滿意的。
“太後聖明——”話已至此,李如瑾也不好再強說什麼。畢竟隻是個奴才,不能主子給點兒好處就蹬鼻子上臉啊!何況太後已經說明了良苦用心,這對他已經是相當不錯了。片刻寬慰之後,他又不禁為宇文宜臻的善良擔憂起來。——善良和寬容是女人的美德,但在這危機四伏的後宮卻往往會是殺人尖刀、斷腸毒藥,但願那些陰毒小人不要來侵擾加害這命苦的女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不知不覺間又是深秋時節。當朔方的風開始肆意拂過平坦富庶的南蜀大地時,浮躁一夏的萬千庶民也漸漸沉寂下來,開始忙碌收割滿地的金黃。
遠離了戰亂紛爭的侵擾,也不再為隨時降臨的死亡擔驚受怕,整個南蜀國也沉浸在一片安寧祥和之中。在每一個慵懶的黃昏,每一片靜謐的村落,亦或是每一條砌著烏溜溜卵石的街道和每一座充斥著歡聲笑語的農家小院。施施然的人們或三五紮堆,或舉家秋遊,終點雖不同,但無一例外地臉上寫滿愜意和幸福。
在皇上鄒亢的授意下,有司不敢有絲毫耽擱——整軍、偵測、後勤、輜重,對象奴備戰均在緊鑼密鼓地進行。龐大的戰爭機器已悄然無聲地再次開啟,但軍國大事豈是這些山夫村氓所能輕易知曉,所以伴隨他們的依然是雞犬相聞、怡然自樂。
這段時間鄒亢也像上足了發條的鍾表,來往穿梭於兵營、校場、帥府和國庫之間。作為皇帝這些他大可不必事必躬親的——但鄒亢就是這樣,一看到那些高大威武的駿馬戰車和健壯剽悍的猛將健卒,便會油然而生出萬丈豪情。似乎隻有和這些整日融合在一起才能自得其樂。
隻不過他的身邊卻少了如影相隨的太監魏良輔,對於這些鄒亢雖是略有遺憾,但卻也並不起意——畢竟能夠如日出征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至於一個奴才太監,就暫時先有他去吧!何況這小子是在養病,又不是在偷奸耍滑!
仁壽宮那是每日必去的!鄒亢是個孝順的兒子——老娘隻有一個。即使再怎麼沉迷於征戰殺伐,但孰輕孰重他還是能拎得輕!何況老娘也吐口了,所以也不必要搞得那麼糾結!隻不過每次請安鄒亢都是顧左右而言他,隻看得宇文宜臻心煩意亂。“娘知道你心思不在這裏,去忙你的吧!但可不要怠慢了珠兒,她可是給你們老鄒家立下大功的人——”女人不耐煩地擺擺手,看著轉身欲走的兒子,卻又故作威嚴地加了一句:“如果惹惱了珠兒,你可哪兒也別去了——”
這段時間鄒亢再也沒有臨幸過別的妃子——除了白天忙得不見個人影兒,但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卻也總能或早或晚地回歸清寧宮。
他明白自己虧欠這個女人太多了。雖然貴為皇後坐擁錦衣玉食,自己的珠兒卻也並沒有真正享受過太多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現在有了鄒期許,正是一家三口安享溫馨的時候,自己卻又要舍他們而去——每每念及此處,鄒亢就不忍心再想下去!
——珠兒,就這一次!待蕩平象奴,鄒亢終其一生決不再言戰事!就安心呆在這錦城做個太平皇帝,陪著你一起終老百年。
滿園的桂樹競相開放,碧綠掩映之中,一簇簇淡黃、米黃和金橙肆意舒展,空氣中也氤氳著似杏如桃般醇厚的芳香。蜜蜂穿梭忙碌,蝴蝶翩然翻飛,偶有小雀自樹叢追逐而出,如嬉鬧的孩童充滿天真和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