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華服的男子眉目如畫卻又冷若冰霜,隻在見著一身禮衣的秦皇後時笑得略帶暖意:“兒臣見過母後。”楚輕玥自皇後懷中轉了轉小腦袋,看著這個明明年齡大得可以當自己爹而實際又是自己哥哥的人,她突然生出些感慨來。
好憂傷。上輩子沒爹沒媽這輩子一來有爹有娘連哥哥都準備好了,這掛開得真心不錯。可是,這差距……
唉,算了,既有個貴不可言的身份,又有這麼好的家世,嗯,有個完整的家了。又想起自己當時不該腦子一熱看了資料後就要立即為秦教授分憂解難的。
想起上輩子的事兒,楚輕玥又是一陣好笑。別人說得沒錯,她跟秦教授的確是有不正當關係。她是秦教授的私生女,這樣的關係能正當到哪兒去?秦教授雖是沒有公開承認她,不過待她也還是不錯。她母親將她扔在孤兒院便沒有管過。可惜她偏偏就惹上了秦家,還惹得十分成功。
秦教授雖然有事業有能力有錢財,大概是他前半輩子惡事做得多了點,他那位精明能幹的老婆就是沒能給他生個孩子,說來也是好笑,秦家樹大根深,明麵上是什麼書香世家,暗地裏還不是倒賣古董的文物販子。或許他就是厭惡了這些齷齪見不得光的事兒才努力脫離。
楚輕玥這邊傷春悲秋地回憶著上輩子的那些心酸往事,這邊她卻被另一個人抱在懷裏。
“皇妹名字可是起好了?”她豎著耳朵聽她這位年紀能當她爹的哥哥問她那位年紀能當她奶奶的母親。
“嗯,起好了。你父皇給起的,楚輕玥,小名錦繡。生她的那日我殿前的那幾株梅樹開得美妙,花團錦簇。陛下說正是應了花開錦繡,是以才起了錦繡二字。輕宸以為呢?”
“兒臣覺得甚好。”
“既是如此,往後好好保護妹妹,母後同你父皇已是中年了才得這個女兒,日後你便也將錦繡當作自己女兒來待罷。”這話教楚輕宸麵上一紅,雖是被立作太子,亦是有了太子正妃與側妃,可偏生就是沒有一個孩子。望著自己懷裏小小的人兒,楚輕宸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四月仲春,春意正濃。琚鳳宮外花開錦繡,秦皇後持著繡崩還在描花樣子,便聽得身旁女官道:“娘娘,歇上一會兒罷,您給殿下備的衣裳都夠殿下穿至十歲了。殿下還未出生您便將衣裳做了不少。現今……”
“琉璃,你的孩子如何了?”
“娘娘,臣……”
“琉璃,在你這處我還有何秘密可言?我隻盼著錦繡早日長大,早先這孩子未出生時便得了天機老人一言,他說錦繡是我大玥國天命之人。陛下同我不過還能勉強撐個幾年,這大玥國現下是外強中幹無論如何我也得撐到天機老人來那個時候。琉璃,我對你有愧。你本該是瑨國國母,如今卻因我……”
“娘娘言重。若琉璃在瑨國才是死得幹幹淨淨連個渣都不剩。幸得常夫人收了我兒為徒,不然我母子倆在瑨國焉能有命活?更遑論琉璃還能逃回大玥?”
秦皇後目光深沉,看著琚鳳宮外那一隊長長儀仗,手中攥緊,扯得碧璽珠串斷裂“劈啪”落地,她亦是胸口起伏。琉璃上前輕拍她背為她順氣:“娘娘莫要生氣,為劉賢妃那起子小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秦皇後聞言一把扔了手中繡崩,接過琉璃遞過的茶盞抿過一口又重重“啪”一聲拍在案幾上,一雙眼裏頭似要冒出火來:“劉婉言這個賤人,當日若不是她我的錦繡如何會早產?更可惡的是,這賤人還對皇上下了蠱!”
“娘娘莫要憂心,陛下的蠱這不是解了麼?”
秦皇後麵色一頓,隨後拍拍琉璃伸過來的手,緩聲道:“若是往後我去了,你便將錦繡扔給她皇兄,早些回瑨國。”
“娘娘您……”琉璃神色慌張,朝著秦皇後就直直跪下來,“琉璃生是娘娘的人,死了也是娘娘的鬼,殿下還小,娘娘不能…”
“琉璃,你起來,我還有話要交代與你。”
琉璃點頭,起身站好。
春色正好,搖籃中,楚輕玥眨了眨晶亮的眼睛,細細聽著秦皇後對琉璃說的話,不多時困意襲來又睡了過去。臨睡前腦子裏隻閃過一個念頭:劉賢妃是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尚書房內,老皇帝楚九淵將將一口茶送進嘴裏,就聽得頂上一聲調笑:“他奶奶的,楚小子你這茶真香,老子忍不住要嚐嚐!”音落杯裂,楚九淵右手一緊,握著白瓷茶盞的五指用力,將杯子捏得嚴絲合縫,未漏出一滴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