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淵一抬頭便見著一身雪白的老者自梁上落下。須發雪白,雪色道袍無風自鼓,右手臂上還纏著尾青蛇兒,老者清瘦精神矍鑠,端的是道骨仙風。
他放下茶盞,起身朝著老者一拱手:“同天機子老人見禮。”
老者不答他,卻是偏頭一拂手,桌上茶壺自然落入手中,他仰頭狠狠倒過,又是就著道袍寬袖擦過唇角才喟歎一聲:“格老子的,真好喝!”
楚九淵一笑,又看著他,見他同樣打量著自己,兩人皆是不說話。待他坐定,楚九淵又變戲法般自桌下拿出棋盤來,朝著老者道:“九淵難得同先生一見,今日正好,不若先生與淵手談一局如何?”
“手談他奶奶的!老子的徒弟在哪兒?老子要看徒弟!”楚九淵麵上一黑,未曾想到這位道骨仙風的老者說話如此,呃,如此地有特色。本以為這樣德高望重的老人同自己見麵如何都會客氣一番,不想,自己真是看錯了。
“還愣著做什麼?老子的徒弟在哪?”
“您請。”楚九淵麵上一抽,朝他一擺袖便引著他往琚鳳宮走。
琚鳳宮內,秦皇後將將替楚輕玥換好衣衫,便聽得琉璃來報說是楚九淵過了來。秦皇後心頭一顫,卻是將楚輕玥抱在懷裏,額頭緊挨著她的。
“這女娃子就是給老子當徒弟的?”秦皇後聞聲就起來朝著門口行禮,腰還未彎下去就被隔空而來的內力扶了一把,耳旁又是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這娃子根骨不錯,嗯,你們兩口子這麼廢物的爹娘還能生出這麼個好看的人兒來,唔,老子這把定是賺了!”
秦皇後溫婉一笑:“您遠道而來辛苦了……”話還未落便被天機子堵死了:“不辛苦不辛苦,老子這一趟來得不虧,坑了你男人五斤好茶,順帶還收了你女兒,這番不虧。這丫頭比起她那個榆木疙瘩的哥哥倒是靈氣了不少。不錯不錯!”
話罷又看向秦皇後,見她麵色有異招呼楚九淵過來:“把你女兒抱好了,老子給巧巧診脈。”
秦皇後伸過手,天機子搭過時眉頭一蹙,隨即又朝著楚九淵破口大罵:“格老子的,你個沒用的臭小子,自家媳婦兒都照顧不好!當初老子就說了拖不得,這下娃生下來了,還是個早產,你怎麼不問她還有沒有命活?”
楚九淵麵色一凝,秦皇後看著他,又是一笑,最終室內靜得可怕。
最後,天機子上前至楚九淵耳旁說了幾句,楚九淵看著秦皇後點頭。秦皇後接過楚輕玥卻並未發覺楚九淵有些變化的臉色。
當月,楚九淵頒下退位詔書,楚輕宸登基為帝,又昭告天下楚輕玥的帝姬身份。
又三年,德懿宮偏殿。
院內花開錦繡,池邊蓮葉田田,秦巧巧看著粉色衫裙的女娃子朝著自己奔過來,手中還拿著朵荷花,一時間心中溫暖,待女娃子離得近了又一把將她攬進懷中。身旁男子看著這娘倆不由得好笑,卻又被秦巧巧轉眼一瞪給瞪得沒了話說。
秦巧巧一邊拿了帕子給楚輕玥擦汗,一邊又問道:“前幾日聽宸兒那孩子說你給錦繡訂了一門親事?”
“嗯,陸家嫡子陸重華。”楚九淵喝過一口茶,又替自己斟了滿杯。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叫秦巧巧有些惱怒,秦巧巧又道:“你還真是亂點鴛鴦譜!我明明同琉璃說好將錦繡許給她家那個小子。”
“瑨國相去甚遠,琉璃這一去也不知能否成功。再者,劉家同東陽王近來動作太大,甚至同瑨國孝親王聯係得有些緊密。還有,劉賢妃她……”
說到劉賢妃時,秦巧巧麵色一沉:“這個惡婦,終有一日我會教她生不如死!”
“想必當初天機先生的警告亦是起了些作用的吧,若非如此,今日她又怎肯安心在太廟待夠三年?”
“我一想到這惡婦便覺得心中不快。當年她明明是父皇待選秀女,不想竟有好手段,封了賢妃誕下汝陽王不說,如今更是加封西宮太後,劉家坐大,外戚專權,她不僅不知收斂,竟然敢對著咱們孩子下毒手!宸兒他,如何能應付得了這些?”秦巧巧說著眸中便有淚。
楚九淵歎息一聲,劉家,當真是顆有毒的肉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