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早,我一反常態將自己打扮一番。我平常最討厭胭脂水粉這類東西,可是要與林皓相處的喜悅打敗了一直以來的堅持。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我亦不會例外。
在寫字桌前坐了很久,期間不時地透過窗戶望望小區的入口。說實在的我不敢肯定林皓會來,他的心思我隱約可以猜到,但他的做法是我捉摸不透的。於是,6點未到我便拎著背包一個人出去了。我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下樓的時候很辛苦,我常常是跳一階便停下來歇一歇。腿依舊感覺很重,昨日的疲憊並未減緩。過了樓梯走向樓門的時候,正好撞見顧謙進來。他像往常一樣來接我上學。
“你怎麼一個人下來了!”他臉色焦慮,急忙過來扶我。
“你先在樓梯上坐著,我去幫你把輪椅拿下來。”他企圖牽我後退幾步。
“不,我不要。”第一次,我堅決地推開他。推開他的笑臉,推開他的早餐,推開他濃濃的關懷。我靠在牆上,忽又感覺心裏酸酸的,於是低聲開口:“我要坐公車。”
顧謙頓了一下,臉上笑意不滅,隨即說:“那我背你去吧,你這樣一個人走,多累!”
我望著他灑滿朝陽的臉,望著他臉上角落裏落下的孤寂的影,再不忍心拒絕,於是點點頭。顧謙便在我的麵前蹲下去,一臉燦爛對我笑。
“來,上來。”
我伏身,趴到他背上。像是一股強勁的電流穿透全身,我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無數熟悉的畫麵如波浪般湧至眼前。
這個男人的背同林皓的異常相象,都是寬闊溫暖的,能夠撐起一方天空。我錯覺這會不會就是我生命中可以停靠的港灣。可是心裏麵又異常明白:
這是我想要的,卻不是真正要的。
到公交站點的塑料椅子上坐不一會,6點10分的那班公車便駛過來了。此刻陽光朗朗,天地間所有草木都伸展身子沐浴在這沁涼的風裏。我緊了緊衣服,手心不自覺冒出許多汗來。
顧謙攙著我,扶我起來緩緩朝前門走去。許多的上班族爭相擁擠跨上公交車,他便在前麵用手臂為我擋出一條路來。我靠在他身上,小心往車上跳去。在踏上台階的那一刻,在向裏張望的時候,第一眼,我便看見林皓。
他坐在車子左邊的第一個位子,穿白襯衫,黑夾克,兩臂搭在扶手上,雙腳交叉擺在座位下方。他亦是發現了我,於是直棱棱地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淺淺笑容裏,我看見他的驚懼如薄薄霧氣緩緩升起來。
這時候顧謙走上車,他簡單喊了他一聲:“皓子。”
林皓並未言語,隻是對他點點頭,笑容變的拘謹而幹澀。他起身四顧,見車上沒了座位,便說:“你坐我這來吧。”他的言語有些生疏,我不知道是他不會說話的緣故還是我們之間的距離被時光給拉遠了。
我緊緊地抓住扶手,又往上跳了一個台階,然後往他的位子挪去。林皓見我走的如此艱難企圖過來扶我,可是他剛伸出手便探向腦後。我注視著他,他的臉向一側傾去,不再看我。
“來,小心一點。”顧謙走上來,攙著我在林皓的位子上坐好,接著便同林皓一樣站在一邊。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隻是各懷心思注視著前方。
我並不避諱這樣的尷尬。對我來說,所有的情緒都不過是逢場作戲。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得到我愛的人。於是我側過身子,攥住林皓的衣角,輕輕叫了他一聲:“皓子。”他並不答應,我便又叫一聲。他終於禁受不住,受驚似地看著我。
“皓子,如果今天,我沒有下來,你打算去接我嗎?”
他躲避著,猶豫著,掙紮著,終於還是說了一句不會。我看見他臉上的霧氣越來越沉。他說:“我知道顧謙會去接你。”一旁的顧謙羞赧地笑了。
“可是我希望的是你!”我看著他,他卻長久不說話。
“順道接送我上下學有這麼難嗎?還是,你根本就不希望見到我?”我低聲問著,四周的喧鬧很快就淹沒自己的喘息。我感覺自己異常卑微。
在林皓手足無措之時,一聲嘹亮的叫喚突然從外麵穿透進來。四周的吵鬧戛然都停止了,大家齊刷刷向外看去。
“皓子!”那女生又喊了一遍。與此同時,公車停下來了。陸子珊迫不及待竄上車,一把就抱住林皓的胳膊,“咯咯咯”對他笑。她看見顧謙,又發現我,臉色變的冷漠些。但還是興奮地將林皓扯到一邊,比手劃腳說東道西。突然間,車上就隻剩她的笑聲了。
顧謙靠到我椅子的側邊,他摸了摸我的頭發,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