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有見過林越,他完完全全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他從我的夢裏、腦海以及回憶之中逐漸湮滅。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我帶著他給的錢生存,卻懷抱另一個人的期待,努力著他一直希望看到的夢。我怕是我褻瀆了彼此的感情。
我沒有想太多,因為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當時已是四月,我的成績仍舊掉的厲害,幾次模考下來我的分數連上普通高中的資格都沒有。我開始擠出大量的時間背古詩記單詞做複習題。我想,即便是為了他那麼多年的養護,我也要把生命裏的這兩個月奉獻在愛他的事業上。
6月份很快就來到了。6月1日那天,正值周末,我收拾心情回到了從小生長的城市。我沒有通知任何人,就那樣偷偷跑回去了。當我握著背包孤零零站在十字街頭,我感覺自己是那樣突兀。這場景如同我初到江城那時候。我才明白,我對這座城市的記憶早已不是那麼深刻。
正躊躇間,腦海中展現的畫麵卻依然熟悉。那是一條筆直的水泥道,道路並不寬敞,兩旁按著蝕了鏽的鐵圍欄;再往前走,路變的坑坑窪窪起來,四周的高樓不見了,路邊的鐵圍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蒼翠的草木。這所有一切我都是深諳於心,因為這是我回家的路。我曾走過那麼多年,和我的爸爸,我的媽媽,還有我的姐姐。那麼多年那麼多年。那是恒久都不曾變過的場景。
我滿懷期待回到我原先居住的地方。這是第一次,我按捺著自己的激動與不安回到這裏。我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可是無比恐慌。我害怕一看到家裏那厚重的鐵門就難受,一看到院子裏落羽杉的陰影就想哭,一記起那裏麵保存的回憶就暗啞失聲。
然而所有的期待都是空想,現實早已拋棄我的記憶。當我回到那裏,看到的是一棟高級別墅。雖然隻有半年未見,但那裏早已變了模樣,我原本居住的古老建築早已不再,一處華貴的住所覆蓋了原本略顯荒涼的地貌。我有些不可置信,躡手躡腳走近,高高的圍牆外那扇銀白的鐵門那樣耀眼,散發著刺眼的光。
我站在院門外麵,一手握住鐵門的門把,探身下去向裏張望,誰知一個不注意將輕合著的門推開了。兩個不點大的孩子謹慎地望著我。一個中年婦女聽到動靜,從屋內走出來問訊,你找誰?她盯著我,目光疑慮。
我尷尬地笑笑,解釋道,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說完迅速走出去,重新將門闔上。
那扇深紅的木門,那片四季不敗的花,那株嬌小的落羽杉,那抹秋千下燦爛的夕陽,那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已隨風而逝。
原來,往昔早已不複。
離開的時候我給我舅舅打了電話,他在電話那頭很開心,激動的說不出話,他說小羽,你在哪兒,現在過得怎樣?他說小羽,我找個時間去看你吧,或者你到我家裏來,我叫上你的叔叔伯伯,大家聚一聚,這麼久沒有你的消息,他們都擔心你呢。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我聽著他的聲音,忍不住就熱淚盈眶了。
我回應著,我很好,我很好。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再說什麼。舅舅也哽了聲,聲音斷斷續續起來,他說小羽,告訴我,你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看你。
不,舅舅,不要管我,你和舅媽婷婷一起好好生活吧,我打這個電話就是要告訴你,我很好,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等他說話我便將電話掛斷,如同掛斷彼此的牽扯。我感覺內心一股溫熱湧動起來,極力製止。可是淚水,再止不了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