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博一驚道:“兒子明白了,兒子這便去責斥若瑂,禁止她跟著王源接觸。這王源,兒子也打算讓他搬出府去,安排到北城左近的煙雲閣去住,您老人家以為如何?”
“也好。讓他搬出去也好。不過你要好好的跟若瑂說,不要說得太露骨,隻需點到為止。若瑂丫頭聰明的很,她會明白我們的意思的。”崔道遠輕聲道。
……
次日天蒙蒙亮,王源便去了北城門上率領揚州軍民準備守城事宜。要做的事情千頭萬緒,且物資和人力極其有限,這給了王源極大的挑戰。王源這幾年也是大手大腳慣了,統帥之下的神策軍幾乎要什麼有什麼,兵器盔甲守城攻城的器械都是一等一的,數量也龐大的很。
當初守通州時,雖然兵馬比史思明的少,強力守城器械可絕對不少。不僅有床弩伏遠弩等可在城頭架設的守城器械,而且還有數目眾多的神威炮在城中架設,在阻擋叛軍攻城上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更別說還有數百頭可以衝鋒陷陣出城屠殺的象騎兵了。
就算沒有這些攻城器械,神策軍手中的武器盔甲也是一等一的。別的不說,光說守城必備的弓弩。神策軍守軍人人裝備弓箭,強弩和強弓更是有數萬隻,守城之時,在兩百步範圍內,強弩強弓均可射擊。進入更近的距離,更是可以全軍射箭,火力強悍之極。
城頭的防禦也做的很充足,箭塔工事一應俱全,士兵們也都是身經百戰的驍勇之兵。各種因素累積起來,才有了通州大破叛軍的大勝仗。
然而,眼下的情形卻讓王源頗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感。就像是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穿慣了綾羅綢緞的富家公子,一下子進入了家徒四壁的極貧之家一般,身上穿的是破衣爛衫難以蔽體,吃的是糠秕餿飯,這種落差感讓人難以接受。這揚州城的兵備實在差勁的很,湊起來隻有萬餘兵馬不說,武器盔甲還落後了神策軍不知多少。
他們的弓箭都是些木製的普通弓箭,拉滿了弦射程也不到百步。即便如此,數量還少的可憐。整個揚州城的兵馬,配備弓箭的隻有三千人。這對守城而言簡直是一場災難。除此之外,士兵們的素質也堪憂。身在花花世界之中的揚州士兵們,不免也沾染了煙花之地的一些壞習氣。平日裏出沒於煙花柳巷之間,幹些苟且享樂之事。久而久之,於士氣自然極有影響。溫柔鄉中走一遭,戰場上的勇悍之氣便少一分。所以在王源看來,很多士兵有氣無力,眼中充滿了恐懼,絕對是不合格的士兵。
然而,手頭就這麼些材料,怨天尤人也是無用。王源能做的便是盡量鼓舞他們的士氣,同時想辦法彌補這些缺陷之處。王源花了一上午時間,帶著幾百名士兵跑遍了揚州府的八座庫房,終於從犄角旮旯之中翻出了三千多柄弓箭來。多了這三千柄弓箭,那便多了一倍的守城火力。另外在府衙兵器庫中,王源還翻出來二十多架拆散了的床弩配件。就連揚州太守沈子芳都不知道自己的庫房裏還有這些東西。王源慶幸於他們沒有將這些當了柴火燒火了,他帶著人七拚八湊的組裝起來十三架床弩來。有了這十三架床弩,又給守城成功增添了些許的機會。
城頭沒有箭塔,王源便隻能讓人用泥石臨時的搭建一些高出城牆丈許的平台。這麼做既是增加城牆的火力,也是為了能充分的利用城牆的空間。萬餘人擠在狹窄的揚州城牆上是不現實的,更何況叛軍很可能隻在圍繞城樓和運河河道這一帶的四五百步的距離內攻擊,那樣的話兵力是無法全部投入守禦的。那麼這些臨時搭建的平台便可以將有限的兵力充分利用起來。
至於揚州這些士兵們是否能經受住這場注定慘烈的戰鬥的考驗,王源卻也無法有速成的辦法。但王源相信,好的士兵都是戰場上鍛煉出來的。一旦上了戰場,不是嚇得尿褲子,便是成為血性的漢子,隻有這兩種可能。王源知道會有人嚇得尿褲子,但他也知道,必然有人會成為血性之人。有勇士便有懦夫,這是一定的。王源不需要所有人都是勇士,他隻需要一半人是勇士,便有希望支撐數日。
緊張忙碌的一天過去,到了傍晚,夕陽餘暉之下,城上城下已經變了模樣。城頭上已經用沙包加高了原本低矮的垛口,一人高的掩體足可讓士兵們躲避叛軍密集的箭支。無數的滾木礌石都被搬上了城牆,一堆堆堆成了小山的模樣。城牆上,每隔二三十步便有一座簡易的箭塔聳立。所謂箭塔,便是臨時用土石壘就的鋪著厚實木板的平台。上麵可以立足數十名弓箭手,作為城牆防守力量的補充。
在運河入城的巨大豁口上,用泥巴包裹的粗繩將那座懸橋加固成了一道巨大的懸索橋。鋪著木板的橋麵上堆積著大量的石塊和滾木。朝外一側懸掛著不少門板作為盾掩體,這同時也是一種防火措施,一旦火箭射上來,這些門板便可阻擋火箭,而且在門板燃燒起來之後,隔斷繩索,讓插滿火箭的門板墜入河中。
總而言之,整個北城牆城頭的防禦王源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極致,在有限的資源和時間裏,王源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剩下來的事情,便隻有實戰來檢驗,或者是交給老天的眷顧了。
王源並不期望這樣的城防能永遠阻擋住叛軍的進攻,王源心裏的最低期待是在攻城戰打響之後能堅守三天時間。因為在叛軍抵達揚州三天之後,自己的三千親衛騎兵便應該會到了。雖然這三千騎兵不能扭轉戰局,但這三千人的到來絕對會對叛軍腹背造成巨大威脅,這會對於局勢的扭轉起到巨大的作用。而且這三千人足可抵得上揚州城的萬餘守軍,無論是作戰經驗還是武器裝備,那都是判若雲泥。
日落之前,崔道遠和沈子芳以及崔元博等一幹揚州的官員來到城頭。在夕陽餘暉照耀之下,所有人都目睹了城牆上下懸橋上下河道左右的巨大變化。這些人無不驚歎不已。僅僅兩日時間,在王源的調度下,城北防務便已經大變模樣,這簡直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