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縣地處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區,延安東南緣。西接洛川、南與白水、澄城、合陽毗鄰,東臨韓城、北靠宜川。是這陝西降雨最多的地方。
該縣地多人少,河流縱橫,原本百姓生活也算富庶,但在這個末世,即便是這樣的好地方,也架不住官府胥吏的禍害,也正是由於這裏地多雨多,全縣的良田幾乎都成了王田,即便是山林溝壑,也幾乎全部被王田所占,反倒成了這陝西西部流民最多的縣份,在最後一次官府檢點人口的時候,整個縣除了依附在地主豪強之外的平民,竟然隻有區區三萬多一點,隻是大明中期的一半不到,其餘的全部成了流民杆子。
黃龍山中斷,一個巍峨的山寨,矗立在藍天之下,一杆大旗在南風中獵獵飛舞,上麵繪製著一支蒼鷹,大旗下,幾個精幹的嘍羅全神戒備的望著遠處山口,嚴防官軍鄉勇,更多的是同道偷襲。
這鐵鷹寨與其他山寨不同,其頭領匪號鐵鷹,家遭大變,不堪官府胥吏盤剝,帶著幾村百姓投到這裏為寇,說是為寇,但並不出外劫掠燒殺,因為就在這山寨之後,卻是別有洞天。
山寨之後,就是一片肥沃的河穀,沙穀河就在黃龍山裏潺潺流出,彙聚在穀底,滋養著有幾千畝的好田,百姓最是勤勞,放著這樣的好田豈能荒廢?於是,在鐵鷹的帶領下,將沙穀河攔腰截斷,築壩蓄水,然後帶領老少鄉親,將沿河之地開墾出來,沒日沒夜的興修水利,肩擔手提,真正做到了人定勝天,讓他帶著鄉親們打造出一個世外桃源。
吃喝不愁,原本的鄉親難免就想起原本的親戚朋友,於是,紛紛呼朋喚友,出山招攬那些過不下去的窮親戚,到這鐵鷹寨來過活。
鐵鷹人仗義,來者不拒,全部接納,這一來二去的,山寨裏竟然聚攏了上萬百姓,一時間好不興旺發達。
興旺發達是好事,但也是樹大招風,於是就被官府惦記,幾次發兵來剿,主要是為奪取他們的資財,卻都被鐵鷹帶著鄉親打的狼狽逃竄,幾次之後,再也不敢進剿。
官府不來,這裏的富庶又被同道垂涎,這兩年,不時有同道或者軟語相求,懇請接濟,或者恃強淩弱,帶著手下來攻。
對於軟語相求的,鐵鷹盡量接濟,對於恃強淩弱的,則堅決予以打擊,如此幾年下來,他在這黃龍一地也算名聲鵲起,流民更是蜂擁來投,就連那些混不下去的小杆子,也紛紛卷著旌旗彙聚在他的大旗之下。到現在,人口竟然與縣裏持平,接近三萬。
人口的增長有好處也有困難,原先的河穀就再也容納不下,隻能再開辟幾個山寨,好在黃龍縣境內不缺河流,全縣大小河流就有五百餘條,這樣的地點也不是不好找,不過這分出去的小寨子,卻讓鐵鷹大費腦筋,原因無他。
兵少,被鄉勇和官軍破滅,更時不時被同道攻破劫掠,兵多則削減了勞作人手,往往一個小寨不但不能自給自足,反倒要老營山寨接濟,將老營原本還算過得去的日子,拉了下來,成為一個個包袱。為了這個,老營鄉親怨聲載道,一起抱怨鐵鷹雖然名號硬朗,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好人,見到可憐的就收留,看看,白水渭南登城都有來投奔的流民,有來打主意的杆子了,來投的杆子一多,這寨子裏也是派係林立,煩擾不堪,這日子怎麼才是個頭?
但鐵鷹義氣,卻不忍心看著來投奔的流民百姓在寨外哀嚎哭喊,一概頂著壓力放了進來。
於是,老營越發的怨聲載道,外麵小寨更加一日三驚,讓他和他的兄弟疲於奔命。
這時候,似乎他已經陷入了一個死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結開,鐵鷹已經心力交瘁了。
這日,原本出外采買的二弟,突然提前急匆匆趕回山寨,拉著大哥鐵鷹到了一處沒人處,低聲向鐵鷹彙報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言道自己前去洛川采買,卻看到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洛川,已經變了天了,官府政令不再出門,各地豪強也都安分守己,各村百姓都安心生產,不再四處逃荒,集市也興旺發達起來,自己沿途經過,隻是受到不斷的,什麼民兵的盤查,卻沒有一處要捐要糧,整個宜川已經是生機無限,別樣的田地了。
此言一出,當時就引起鐵鷹極大的興趣,忙問兄弟那裏到底出現了什麼狀況,他絕對不相信朝廷開了天恩,讓小民安定活下去,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二弟被問,當時一怕大腿小聲,且激動的道:“哥哥問的好,正是出了大事,才有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上,小弟才丟下采買急忙趕了回來,給哥哥彙報。”
“婆婆媽媽的,快說。”
二弟卻不著急,看看左右無人,在懷裏拿出一張泛黃破爛的紙張來,寶貝一樣的遞給哥哥,“大哥,你識字,你看看這個再說。”
鐵鷹也做過一段地主家孩子的書童,雖然遭受了無數毒打謾罵,但在那陪讀的其間,竟然比那少爺還上心,學問知識竟然遠遠高於那個少爺,最後,連課業也都是他代替少爺寫作,要不是家逢巨變,也許還能參加個鄉試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