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麵無懼色,手一揮,茶壺穩穩地落在匕首上。
“多謝崔兄的茶,盛情難卻。”
崔宗之收劍,李白放好茶壺。
兩人擊掌,哈哈大笑。
許乾輔莫名其妙:“你們搞什麼?看把我緊張的。”許乾輔以袖拭汗。
崔宗之抱拳施禮:“光祿卿,受驚了。我們這是不打不相識。”
兩人相視一笑。
崔宗之說:“痛快,真痛快。光祿卿,兩位今日就在寒舍用餐,當然比不上皇宮佳肴,莫見笑。你們先去洗洗臉吧。”
崔宗之已擺好酒席,仔細閱讀李白的詩文。
崔宗之說:“連日來,愁雲慘淡,弄得我很鬱悶。今日和賢弟切磋,真是撥霧見青天,一時有了靈感,獻詩一首,送與賢弟—
涼風八九月,白露滿空庭。耿耿意不暢,捎捎風葉聲。
思見雄俊士,共話今古情。李侯忽來儀,把袂苦不早。
清論既抵掌,玄談又絕倒。分明楚漢事,曆曆王霸道。
擔囊無俗物,訪古千裏餘。袖有匕首劍,懷中茂陵書。
雙眸光照人,詞賦淩子虛。酌酒弦素琴,霜氣正凝潔。
平生心中事,今日為君說。我家有別業,寄在嵩之陽。
明月出高岑,清谿澄素光。雲散窗戶靜,風吹鬆桂香。
子若同斯遊,千載不相忘。”
李白說:“好,崔兄如此盛情,在下獻醜:
朔雲橫高天,萬裏起秋色。壯士心飛揚,落日空歎息。
長嘯出原野,凜然寒風生。幸遭聖明時,功業猶未成。
奈何懷良圖,鬱悒獨愁坐。杖策尋英豪,立談乃知我。
崔公生民秀,緬邈青雲姿。製作參造化,托諷含神祇。
海嶽尚可傾,吐諾終不移。是時霜飆寒,逸興臨華池。
起舞拂長劍,四座皆揚眉。因得窮歡情,贈我以新詩。
又結汗漫期,九垓遠相待。舉身憩蓬壺,濯足弄滄海。
從此淩倒景,一去無時還。朝遊明光宮,暮入閶闔關。
但得長把袂,何必嵩丘山。”
許乾輔說:“兩位果然是文武雙全,英雄惜英雄,來,幹此杯。”三人同飲。
崔宗之說:“賢弟大才,在下位卑,恐有負所托。右相張說一言九鼎,我們可以找他幫忙。”
許乾輔一拍腦袋:“唉,你看我一天忙忙碌碌,真是老糊塗了,竟忘了他。他一向求賢若渴,事不宜遲,今下午我們就去拜訪他。”
可惜很不湊巧,適逢張說生重病,不能下床。張說吩咐張垍接見他們。張說有三個兒子:張均、張垍、張埱。張垍排行第二,是駙馬,官拜三品,兼之擅長應製詩文,深得玄宗寵愛。
張垍笑吟吟地說:“光祿卿和崔郎中一同來訪,真是蓬壁生輝,快進屋裏坐。家父抱恙,未能出迎,還望見諒。”兩人詢問了病情,說到主題。李白拿出了行卷,交與張垍。
張垍說:“兄弟不遠千裏而來,小弟自當盡自己的綿力。拜讀完大作之後,必當登門造訪。隻是方才陛下召見,我去去就回來。請三位留下來用餐。”
崔宗之說:“既然有事,那我們改日再來,告辭。”
張垍想:能得光祿卿和崔郎中聯名推薦,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翻開行卷,初時並不為意,愈讀愈心驚:我自以為詩文天下第一,方得皇帝歡心。今日一見,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有了李白,哪裏還有我的位子?我以後怎麼混?皇帝陛下肯定會疏遠我……張垍額頭上直冒冷汗,心想:這簡直太可怕了。不行,絕對不行!得想個法子趕他走。可是如果我家不薦,他人要薦,奈何?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堵住他的進身之路,又不礙我家名聲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