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相撲之殤
今日世界
作者:菲利克斯·裏爾
在日本,相撲就像富士山和櫻花節一樣,擁有很高的地位。這項運動源於這個島國2000多年以前的原始宗教神道教。到5世紀末,人們將自然人格化,通過人與人的角逐來預測來年農作物收獲情況;6-7世紀,相撲逐漸從寺院和民間轉移到宮廷;在奈良時代,相撲同時在宮廷和民間盛行;自18世紀中葉至今,職業相撲在日本也已經有了300多年曆史。
相撲比賽時,兩個近乎全裸的大胖子扭在一起,進行角逐。巨人相撞,極具觀賞性。相撲規則很簡單:隻要能讓對手失去平衡,除了腳掌之外的身體部分碰到沙子覆蓋的粘土,或者將對手擠出直徑4.55米的相撲圈,就算贏得比賽。交手時,不可抓對方腰以下部位,不允許揪對方的頭發、耳朵,不可擰、打、踢、蹬對方,否則會被罰出場外。一場相撲較量通常幾秒鍾就結束了。
不過,艱苦單調的訓練生活以及時常發生的針對新人的暴力行為,讓越來越多日本年輕人遠離相撲。上世紀90年代還有200多新人被50多家職業相撲圈錄取,過去幾年則隻有50多個新人被錄取。七十年代初,光是在大竹相撲圈,每年就差不多有50個人申請,其中大部分都被拒絕,而今天想要進來就容易得多。
這項傳統運動項目的鼎盛時期是在20年前。當時,日本的貴乃花、若乃花兄弟與夏威夷出生的曙太郎之間的對抗稱得上“巔峰對決”。曙太郎身軀龐大,體重超過230公斤,足足有兩個人那麼寬。貴乃花和他差不多,他們之間的決鬥被視為日本和美國甚至是世界其他地方的一決雌雄。那時候,在西方也可以觀看到相撲節目,歐洲最大的衛星和有線電視體育頻道Eurosport當時就有轉播。
隨著這些明星隱退,這項古老運動也漸漸衰落。按照日本一家民意調查機構提供的數據,在這個1.2億人口的國家中,高爾夫的追隨者越來越多,已達120萬人,相撲卻每況愈下。《相撲》雜誌主編賴穎兒表示:“比起其他體育運動,相撲的薪酬相對較低,孩子們會覺得成為足球運動員更酷。”貴乃花10年前退役之後,就再沒有日本選手獲得相撲界的最高榮譽——橫綱了。記者荒井太郎認為,在日本傳統運動相撲上,日本的孩子落後於外國人,這讓人難過;而要再次點燃人們對相撲的熱情,日本首先需要一位本土的相撲明星。
橫綱煉成之路
蒙古相撲手、現任橫綱日馬富士認為,現在的日本年輕人缺乏對成功的渴望。這個29歲的蒙古人,體重134公斤,高1.85米。他穿著一身非常貴氣的和服,發髻梳成了銀杏葉的形狀。
如何才能找到通往頂級相撲手之路?日馬富士的回答是八個字“吃飯、訓練、吃飯、訓練”。身體每天都要筋疲力盡,“練習到快要死掉”。他生長在蒙古首都烏蘭巴托一個非常貧困的家庭,必須掙錢供給他的兄弟姐妹和父母。他認為,今天日本富裕社會的年輕人非常驕縱。他對日本共同社記者說:“我知道這項運動為何沒能激發日本青少年的興趣,因為這是一項需要恪守規則的競技項目。我也明白,人們覺得沒必要經曆這些痛苦,在這個時代,一切都隻是圖方便。”
從傳統來看,最強的相撲手都來自日本較為貧窮的鄉村地區,他們通常沒錢接受良好的教育。日本早稻田大學研究相撲的社會學家湯普森·李表示:“相撲圈對於這些人非常具有吸引力,因為這裏有食物和床。”
不過,日本中產階級的孩子也有不少憧憬相撲手這個職業的,12歲的加藤星矢就是一個。他的同學很多都崇拜效力於曼聯的香川真司或東京巨人棒球隊的選手,而他卻憧憬成為一名像日馬富士那樣的橫綱。
來自東京的少年星矢身高還不到1米6,體重卻已超過80公斤。對於一個要立誌成為職業相撲手的人來說,這樣的體重非常有優勢。他每天都要吃六碗米飯,配以足量的魚和肉,加藤的母親並不反對這種填鴨式飲食法。她微笑著說:“星矢吃得很多,有時還真的要花不少錢呢。”
星矢和另外20個年齡在5到15歲之間的少年,每周在平信一這裏接受兩次訓練。平信一從前是一名職業相撲手,現在就職於東京的江灣體育中心。星矢是一名模範學生:在訓練場中,他非常勤奮,不斷模仿攻擊技巧。年齡稍大的學生幫助年齡較小的進行訓練,糾正他們的動作。這裏的訓練室非常安靜,隻有平信一有時會拋出一兩句尖刻的批評。
圓滾滾的星矢讓平信一很滿意。他說:“他會成為一名大人物,但他現在還不是很熟練。在對抗之中,他太依賴於他的體積,太少用到技巧。”平信一認為,星矢的腳跟不是特別穩,此外他需要變得更加靈活。畢竟,相撲比賽不是誰胖誰就獲勝,而是腿力、腰力、速度和技巧的綜合比拚,要靠爆發力、寄切、抓回技術的運用,更要靠善於判斷的聰明頭腦。在星矢的班級裏,沒有其他同學練習相撲。星矢說,大部分同學都認為相撲非常令人尷尬,選手赤裸,隻用一根古怪的繩子包裹著汗津津身體的一部分。得知年幼的兒子要搬到相撲圈的時候,母親最初非常擔心。因為關於相撲圈暴力事件的報道不少,還有一些年輕選手遭受虐待的事件被披露,更重要的是,相撲圈的生活非常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