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奴名義上是教坊司的人,實際上,她久經色床,業務精通,人頭嫻熟,關係廣泛,手腕靈活,生存能力奇強。她在某大佬的暗助下,在汴京內城,執掌了一家專門服務於富貴土豪的高檔會所,名為“樊樓”。這時汴京裏的妓院。由於各大名妓薈萃此樓,故而樊樓名冠京都。隻是叫人掉眼鏡的是,由於樊樓的名聲甚振,眼紅的,傾心的,大有人在。於是江湖上的一些亡命之徒山寨了個偽“樊樓”。樓主將坑蒙拐騙和明搶暗奪來的女子,私下裏模仿著樊樓的配置和腔調,開盤營業。由於宋都汴京城內外的溝渠很多,而且很深。那些山寨貨就藏匿其間,自稱為“無憂洞”,把騙來的婦人藏在此處,自稱為“鬼樊樓”,不同定位,分層次經營,結果,“樊樓”和“鬼樊樓”同行不輕,相安無事,有時還救急救場,互通有無。
樊樓“開盤賣鋪”,裏麵的姑娘真不少,還分高中低三個級別的配置,雅俗共賞,清濁同床。為了適配社會上各個層次的需求,樊樓裏姑娘的稱謂就大有講究了。對於這些青樓女子,你懂的,都知道是做那個的。君不見,樊樓的大門就以詩為聯,上聯為:“倡妾不勝愁,結束下青樓。”下聯為:“逐伴西蠶路,相攜東床頭。”
樊樓裏的不少高檔“行首”叫“神女”,人家“神女”常把李商隱的:“神女生涯不是夢”掛在口上,此“神女”和西方的“女神”是類似的。這個年代的“女神”,其含義不是說對這女人多麼敬仰,而是對這種女人的用心不專、亂投男人懷的總結。哪些行業的女性有此特征,大家心知肚明。
樊樓裏有幾個會吟詩作對、有些文學基礎的從業人員叫“女校書”,她們是從了唐代名妓薛濤的範,“萬裏橋邊女校書”,多與當時蘇軾之流的文士交往。
樊樓裏還有幾個客串走穴的“教坊女”,她們是教坊司的人,雖屬“宮娃”、“官妓”,奈何權大於法,公器私用,說是作為交流伎是到樊樓來器樂演奏、唱歌跳舞的,至於這個交流究竟交流到哪個程度,那就是個價格的問題了。教坊女常和“清倌人”、“小先生”組成“清吟小班”,以文化人麵目出現,還算屬於上層建築。
樊樓裏也會有幾個“省差行首”暫住,這些“省差行首”是遼國貴族身邊的jì女。一些遼國貴族出身的大將歧視文人文治,喜歡武行武功,在軍營中養了很多jì女,身體力行,遼國貴族會讓這些“省差行首”佩帶銀符,到各地去索賄。而各地將軍和夫人獲悉,還要到遠遠的地方去迎接這些權貴身邊的jì女。這些“省差行首”來宋國汴京時,就落腳在這名冠京都的樊樓。
樊樓裏中產階級的菜,有茶博士“茶室女”,有下番陪酒的“酒糾”,有“相藍之東有錄事”的“錄事”,有遠程服務包租的“包婆”,特別是有幾個比較囂張的貨,她們自稱“個中人”。因為,某日,蘇軾蘇大人光顧,留贈了一詩:“紅玉半開菩薩麵,丹砂濃點柳枝唇,尊前還有個中人。”這個“個中人”是誰,是何別稱,幹嗎的,大家懂的,這裏不涉及違禁詞語了。
樊樓裏平民化的菜“勾欄美人”和“煙花女子”在樊樓常叫“章台人”、“舊院女”、“河房女”、“風塵女”,她們欲迎還拒,接客迎送時,不忘自已在樊樓,該有的範,總得犯,所以常會來一句:“妾委風塵,實非所願。”
樊樓裏最爛的是門口拉客的“倚門賣笑人”,不過再爛,她們也有存在的理由的,因為司馬遷說過:“刺繡文,不如倚市門。”
樊樓信譽好,一水“清水貨”,沒有“渾水貨”。至於低檔的貨,樊樓眼界高,沒有常駐部隊。若有所需,也是去跟“鬼樊樓”商借。那裏的貨,南腔北調,俗不可耐。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
鬼樊樓裏,溝渠之上,賣藝又賣身的“紅倌人”已是高檔商品。這裏,“燈船女”招搖過市;“無憂洞”中,“私科子”泛濫。這裏,有江西來的“串女”,有長沙來的“摟子”,有廣州來的“馬達”,有廣西來的“麻子”,有青島來的“馬兒”,有莆田來的“土車”,有川東來的“操妹”,有甘肅來的“墊工”,有河南來的“彩旗”,有遼東來的“海馬子”,有重慶來的“爛事兒”,有天津來的“尖嘴子”,有成都來的“爛大姐”,有貴陽來的“流阿烙”,有海南來的“生雞肉”,有遼京來的“騷圈子”,有夏京來的“扛板凳的”,有湖南來的“擺地盤子”的,有本地的“土炕老媽”,還有杭州來的“吃腿兒飯的”……
今個,老板娘蔡奴心情不好。這個,群雞能理解,昨晚,公主府方向鬧了一晚。今晨繼續,到現在還沒消停。內城內外,兵馬跑動,刀槍相擊,冰彈飛舞,瞎眼成群,橋破牆塌,國際爭端,一片混亂。如此環境,生意當然就不好做了。其實,群雞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蔡奴心情不好,更焦心的,是因為她自已聽了大哥佛印的話,也迷戀了蘇軾蘇大人的書畫,就悄悄的給兩身份詭異的人辦了個長包房。這兩人,一是遼國契丹人的打扮,說是名叫黎清;一是夏國黨項人的打扮,說是名叫曹福。但熟知人情世故的蔡奴看得懂,從其談吐習慣看,這兩人肯定都在說謊,這兩人應該都是宋國漢人。現在,兩人自昨日外出,一人至今未歸,一人是淩晨翻牆回的樊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