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的臉通紅(1 / 3)

吃米線的時候,她很是仔細。預先跟老板多要了一隻碗,起身拿來一個暖壺,說要給筷子消消毒。

她嘴裏不停地說,這個世界病菌太多了,防不勝防。尤其到小店吃東西,你也不知道碗筷是否消過毒。她蘭花指優雅地往邊上一指,說即使有消毒櫃,你看門邊那個白色的箱子,基本也是個擺設。她把兩雙筷子擱碗裏燙了又燙,然後遞給我一雙。

服務員把米線送過來,我低頭吃我的米線。

蘇紅甩個響指說,服務員,拿點大蒜。

兩個乳白色的蒜頭放在小碟子裏端過來。蘇紅說,吃瓣大蒜吧,在外麵吃飯,大蒜是最好的消毒液。

這個時候她說起消毒液,惡心得我差點沒把到口的米線吐出來。在飯桌上,有些不必要的詞語最好不要出現。

醫生往往分為兩個極端,一個非常衛生,一個非常不衛生。蘇紅的表現,她此時的所作所為,說明她大體屬於前一種,屬於過度衛生的一類。

我以前也和一個醫生吃過飯。偏偏他是健談的人,說得唾沫星子亂飛,滿桌子是水點子。由於是夏天吃大排檔,小型“直升飛機”不停地到桌麵騷擾我們,他也就是拿筷子趕了趕,無動於衷。

看見直升飛機在哪個菜上麵停留過,下次我是決計不會動那道菜的,他卻是毫不在乎,大吹大擂,吃得滿頭大汗滿腦肥腸。

後來,我驚訝於他對筷子的處理意見。他的筷子因為倒酒時,不太平穩的小方桌一搖晃,掉到了地上。按套路來,來一嗓子,服務員,添個新筷子,這就得了。

人家不,沒有。他撿起來看了看,找個餐巾紙擦了擦,繼續到桌麵挑他的菜。他吃過了,我心裏老大不願意再吃他動過的菜,心裏強迫症一般,他的筷子是從地上撿起來的,這麼髒,他也不換不洗,等於從地上捯菜吃啊。髒,髒,髒,我不下意吃。我吃不下去了。

吃的過程中,醫生開始給我們科普養生理念。簡單地講,就是,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吃的過程中,偶爾有塊肉掉到桌麵上,他也絲毫不介意我們詫異的目光,夾起來就往嘴裏送。老天咧,桌麵上哪還有一寸幹淨的地盤,啤酒瓶一會放地上,一會擺桌上,那瓶底集中了多少人世間的肮髒和汙垢。

醫生說,你看吧,百病由口生,我長年在外麵這麼個吃法,也沒鬧過肚子拉稀什麼的,免疫力強化了。這個社會,有毒的東西太多,不防不行啊。

我心裏笑話他,這麼個做派簡直有辱醫生的門號。

接下來,醫生侃侃而談開了。說超市的蘋果這麼鮮亮,哪個不是打了臘的?賣的鮮薑這麼焦黃,哪個不是用硫磺熏的?哪個牌子的火腿腸,裏麵不是加了防腐劑和香精的。還有夏天的冰粥,色香俱全,清涼可口,還不就是化工原料調和出來的?

醫生感慨地說,我這是吃著地溝油的命,操著中南海的心。人心歹毒,不得不防。你看我今天吃得這麼隨便,其實我生活中有多講究,你們是不知道。比方火腿腸,大人、小孩都愛吃吧,我從來不讓家裏人碰這東西。一來,好東西會剁碎了再賣給你?二來,超市的火腿腸放個半年一年的,也不變質不腐爛,你的腸胃經得起考驗嗎?

什麼東西不能吃?就是蒼蠅也不碰的東西。我看很多火腿腸扔到垃圾桶裏,蒼蠅都知道這玩意不是好東西,從不撲過去叮一口。蒼蠅連屎都愛吃,它們都不吃火腿腸,這東西國家還不趕緊立法禁止生產,由著這東西禍害人。這個社會為了錢,有點變態了。

醫生的話貌似有點道理。

醫生繼續說,有一天,我看見孩子買了一碗冰粥帶回來,還讓我這個當爸的嚐嚐,說好吃極了,同學們下課都買著吃。我什麼也沒說。有一天,我帶著孩子到了天橋下麵。你們知道,那是咱們遠城添加劑的集散地。

我倆就隨便走進了一個門頭,那裏麵刺鼻的味兒熏得我們五分鍾不到就撤了出來。我說,孩子,你知道冰粥怎麼出爐的,就是這些狗屁玩意兌出來的。孩子臉色大變,此後再也沒吃過冰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