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些上桌的菜,好歹都是經過高溫的,到了一百度,一般的細菌也就挺不住了。就是掉在了地上,撿起來扔嘴裏也沒事,人體過於幹淨,對身體免疫不好,你看那些個乞丐衣不蔽體整天垃圾桶裏淘寶,身體素質、存活能力不見得比我們差。
所以,生活裏,別看那些包裝花花綠綠的,那叫掩藏,罪惡就藏在裏麵。現在好看的東西多了,好吃的東西並不多。外表髒一點,裏麵還沒有腐朽,它們才是純天然,無毒無害。
這段話我至今記憶猶深。這個醫生不當哲學家真是他的不幸。世上的人們都把簡單的東西盡量複雜化,通過高深莫測的詞彙死命掩藏或者抬高自己的無知。
比方說,評論家,有些評論家並不懂他們所評論的東西,他們就是敢說。反正,法律又不能把他們怎麼樣。這個世界滿嘴開火車的人多得去了。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力。但是,有人把這個權力濫用了。
現代的文學,也是一個通病。要不我們把作家、文藝家說成得了“不好好說話綜合症”呢。更可怕的是,這種現象已經蔓延到了我們的下一代,祖國的花朵也無處可逃。
比方說,我四叔家的孩子寫作文。作文的要求是:假如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心裏難受,如何描述這樣的場景?孩子這樣寫的:我今天不高興,有人偷走了我的橡皮,我生氣地哭了!老師在評語中說,用詞平淡幹巴,不得要領,沒有文學性。相反,另外一個討巧的孩子得了高分。也同樣是描述悲傷的場麵,也是要哭,這個孩子在文章中是這麼寫的:我心靈的天空在下雨。
沒辦法,還在幼苗的時候,大人已經教會他們拐彎抹角地說話,知道遇事要轉承起合。正如把淋巴肉剁成肉末包在火腿裏,然後賣個大價錢。社會上的高級動物在這樣的教育機製下,都懂得包裝自己,從小就學精了。
還是說說一起吃飯的醫生。醫生把高深的醫學道理通俗化了,就這一點,很了不起。無論他從事什麼事業,他都會是一個成功的人。實際上,他恪守他的這一套養生理念,他這個外科醫生活得比內科的醫生還要健康些,小五十歲的人了,臉色紅撲撲的,聲如洪鍾,腳步生風,比年輕人還要年輕人。這個醫生姓宋,也是鐵路醫院的。
宋醫生那天大體就說了這些話,但是卻深刻影響了我。有時促使人改變的不是什麼長篇大論,有些書好看,也就是其中的一兩句話。這句話是你經常思考,想表達卻又沒有表達出來的,別人用非常精辟簡短的方式把意思呈現出來了。如同我上中學時候的數學課代表,他總能獨辟蹊徑,用最簡單的理論和推理來證明某個高深複雜的幾何應用。
在我的小說中,宋醫生還會出現,這裏先不談他。已經扯得很遠了,還是說說蘇紅。
為了身體健康,為了萬無一失,在外麵吃飯,我們還是吃了大蒜的,預防萬一嘛。反正,第一次見麵,我又不打算吻她,或者怎麼置她。而且我根本不想和她繼續交往下去,我隻是一時有個邪惡的想法,想看看她的高峰到底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她這麼小巧玲瓏的一個女孩兒,怎麼會有如此出人意料的珍藏。我要搞個明明白白,弄個清清楚楚。
吃完米線,不冷了。我們穿好衣服,出門,繼續溜大街。說實話,這個大街有什麼好溜的,到處是飄出門口的菜香味兒。我們不緊不慢地走著,聊著不甜不淡的話兒,不知不覺地就到了明湖邊。
過去的明湖很小,就是城中心挖個溝,溝裏放上清水,種上幾朵白蓮花,蓮花邊有幾個小船,小船邊上浮著幾隻大白鵝。遊人到了湖邊有個小船劃劃,輕舟蕩漾,小孩撲拉撲拉水花,用水澆打澆打嚇唬嚇唬白鵝,大白鵝嚇得笨拙地撲騰翅膀逃開了。大家就都感到人間仙境不過如此。那時,人是多麼容易滿足啊。
我和蘇紅漫步到了明湖的拱橋上,我坐在欄杆上,她倚在欄杆上,看到彎彎的月兒倒映在湖麵上,波鱗晃動,樹影飄渺,風兒沒有呼嘯,遠處也有幾個人健身的人還在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