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透了這個規律,莫漢堅持手寫。一篇稿件,他堅持不懈地手抄十份、八份的從不嫌苦嫌累。而且他的手寫體非常快,這讓我嘖嘖稱奇。要知道,他不是寫的行楷或者草書,堪稱手寫電腦版。莫漢用他的誠心贏得了編輯喜歡,用稿率逐漸上去了。
莫漢還發揮了他厚臉皮的優勢。發現他的稿件一段時間報紙沒采用,他會騎車過去,趕到分局、路局的報紙編輯部。他也不怵頭,尋到哪個編輯就自報家門,反正哪個版都有責任編輯的名字。他一自我介紹,人家就知道了。說莫漢來了,有什麼事嗎?
他就會從懷裏掏出他的稿子,攤在桌上請編輯老師斧正,說哪個地方不行,我在這裏現改就行。編輯就會毫不客氣地指指這、指指那,讓他拿個筆坐下來耐心地改。有時候也不是他的稿子不能用,因為同一活動的題材,會有很多單位報稿子報過來,編輯自然會優先采用那些寫得好的。
莫漢也改不出來,又厚著臉皮讓編輯幫忙。桌上一摞一摞的稿子等著處理,編輯哪有耐心輔導他。打眼一看,敷衍他兩句,說成了,放這兒吧,下期我給安排。有了這話,莫漢樂滋滋地回去了。本來過來也不是為了改稿的,就是為了混個臉熟。
一次,兩次,去得多了。編輯部的都知道有個叫莫漢的挺煩人。來拜訪,一屁股坐在辦公室就賴著不肯走。一個大活人坐在辦公室,編輯需要騰出時間和他說話聊天。通訊員來了,報社自然需要熱情接待。不然傳出去,說報社的編輯讓通訊員坐冷板凳,名聲不好聽。
再後來,隻要莫漢一個電話打過去,這邊編輯就會說,那個莫漢啊,稿子收到了,寫得很好,我會看著處理的。要是莫漢還在囉嗦客套的,編輯也會說到他臉上,說大家都很忙,就不用來了。你的大作,我們一定會重點編排,敬請放心。說完就掛電話了。
莫漢靠著孜孜以求堅持不懈的精神,取得了稿件的豐收。雖然都是大豆腐塊,小豆腐塊,但孬好都是算任務的。每發表一篇,莫漢都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地裁剪下來,貼在工作簿上。為了防水,莫漢專門用一個塑料的封皮把本子包起來,放到抽屜裏。
相比起來,我就懶得多了。我寫好稿件,一般送到機關打字室裏。打字室的打字員方月挺不錯的,一口一個“小哥”的叫得挺歡。看得出來,方月特喜歡和我聊天。每次我受不了辦公室郭科長的煙熏繚繞,我就裝著送稿子的樣子,懶洋洋地到打字室找方月去。
按照慣例,我先是送一包瓜子,或者送包點心,或者送兩塊糖擱她辦公桌上。小丫頭水靈靈的,看著眼睛水汪汪的都會說話。一點小禮物,就能俘獲她的芳心。隻要不是領導特別交待的,她肯定會把其它材料擱一邊,騰出手來先給我打。
方月打字速度特別快,鍵盤啪啪地如春蠶吐絲般沙沙作響,聽她打字、看她背影就是一種享受,同時她能一心兩用,打字的檔口還能和我說話。方月很羨慕我文如泉湧,說整個客運段機關的年輕人就最數我有前途了。人長得帥,字寫得好,談吐幽默,青春活力。
我說,方月啊,其實你才是最應該滿足的。你看看啊,整天坐辦公室,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還有空調享受。沒有安全和效益的考核任務,沒有這計劃那規劃的,不用周六周日值班,不用挖空心思討哪個領導的好。別人要急著拿材料,還要討你的好。你分明就是活神仙啊,段長、黨委書記要是安全、路風出了問題,還要到分局、路局去向大領導檢討。一旦重大的安全問題發生,這烏紗帽說擼就給擼了。你說說,在機關,還有其他崗位比得上你的嗎?
方月轉過臉來,含情脈脈地對我說,我就喜歡你們這幫文人,不但會哄人、騙人,還他大爺的會做思想政治工作!
方月小圓臉紅撲撲的,眼睛衝我放電,像是要吃掉我。一邊手還不閑著,在鍵盤上啪啪地忙活著。
很快的功夫,稿子就出來了。對於我安排的任務,小丫頭從來都不餘遺力。接過打印得幹幹淨淨的電腦稿,我說,小方,你幹嘛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感謝你才好呢?
方月說,你經常過來和我聊聊天,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整天對著破電腦,打印機、複印機,一個人冷清死了。
我說,行啊,我要收陪聊費的。
方月說,要多少啊,少奶奶我就90來斤,盡管拿去!多了沒有!
這話說得嚇人,方月的臉紅了,胸脯一上一下起伏不定,和山風雨欲來的山丘一樣。
我嬉皮笑臉地說,說定了,說不定哪天我就跟你收費了,別賴著不還。
方月親昵地捶了我一拳,說,臭時空,你小心點,想占我便宜。
我們正熱鬧之時,打字室外麵來了一個人,巧的是正目睹了方月的小手敲擊在我的肩上。暈,郭科長來了。看到我出門已久,大約過來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