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掌聲中,人事科的張幹事開始宣讀同誌們的崗位情況。楚清河是比較自信的,黨員,學生會幹部,條件這麼優質,能差哪去?楚清河倒是替王進擔心,這個小混混,平時作業盡抄別人的,檔案上還有掛科記錄,這回很可能要自食其果了。
結果出來了。安排出乎楚清河意料之外,卻在王進意料之中。
王進跑了全段最好的線路,濟州至北京T35次,空調特快。總計7人當選。這小子命真好。楚清河跑了全段職工都不願意跑的線路,濟州至烏魯木齊1045次。
我草,這車次的名字就夠長的。烏魯木齊,全是沙漠戈壁,鳥不拉屎的地方,據說那裏的老鼠窮得都想把家搬到中原來,看樣子以後要和沙漠為伴了。
聽完了宣布,明白了自己的最終歸屬,楚清河心情異常沉重。
當晚兩人進了一家小酒館,小酒館的名字起得很氣派,叫通達大酒店,龍飛鳳舞的樣子。楚清河過去一直很通達,順風順水的。這樣優秀的人,到了社會上居然吃不通,心裏鬱悶還說不出來。
在王進跟前,楚清河倒沒表現出什麼。大度地說,我們共產黨員就要吃苦在前,享樂在後,發揮先鋒模範帶頭作用。王進說,得了吧,哥們,我們喝酒,不談這些。
兩人分享了一瓶“小糊塗仙”,又稱假茅台。店老板欺負人,見他們學生模樣,給的酒估計很劣質,五兩下去兩人就口齒不清了。楚清河記得以前幹上七、八兩還能騎自行車。兩人像個神仙,在大街上悠悠蕩蕩,邊走邊嚎。本來想去練歌房的,喝成這樣,去不成了。
唱累了,兩人相擁坐在一個商場跟前的台階上稍作休息。王進跑到路邊,買了一個西瓜,殺了,一人一半,張個大嘴啃開了。王進說,哥,別難過,路長著呢。楚清河說,你看我像難過的樣子嗎?王進說,哥,學習上,我不如你。混社會,你不如我。
我不如你?楚清河恨恨地想,你個死玩意,不就那包蘇煙發揮作用。王進說,社會上的人和教科書上的人是不一樣的。我在學校沒好好學。因為我知道,學了也沒用。
你看,我們學的東西哪樣和跑車有關係?王進接著像楚清河當年幫他做作業一樣,剝絲抽繭地分析了他的失敗:
第一,你買的是紅塔山。現代社會上自己抽還行,掏出來送人,檔次就低了。要麼不買,要麼就別掏出來。
第二,掏出來其實也沒事,剛畢業不懂行情,人家能理解。但是分煙事小,還是有學問的。你分給了張幹事,其他兩人沒分,等於看不起人家。你不分,人家當然不會跟你要。站著跟我說話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人事科的副科長。張幹事隻是個辦事的。得罪他不要緊,他做不了多大主。開罪了科長,關係就非常“隆重”了。
第三,出來時,你說了聲,“走了,再見”,就跑出門。我和他們逐一親切握手,還邀請他們到老家玩。在學校你扭頭走人,沒事,我們的老師都是非常善良的,他們不會考慮這麼多。但是,單位上總是很複雜的,需要迎來送往的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