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的喜悅抵達頂點的是一個小小的違禁。車開出城外好一陣之後，前麵有一輛軍車上的男生尿急，不得已，隻好停車，那幾個男生下了車，由於路兩邊都是坦坦蕩蕩的田野，沒什麼遮蔽物，他們隻好背對汽車撒尿，立即，有女生誇張的尖叫傳來，這種尖叫與其說是抵製，不如說是慫恿。
於是後麵跟著停車的軍車也不斷有男生跳下去，以相似的姿勢解決問題，最後的結果是，幾乎每輛車都有七八個男生下車，一字排開，整齊地背對“觀眾”撒尿，女生們都背對那些男生，似乎很是不屑，但她們的尖叫卻此起彼伏，將氣氛推到高潮。
那些隨車的軍官和兵們，大概都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好微微搖著頭，歎口氣說，現在的學生，實在不一樣了。
然而他們的喜悅並沒能維持太久，進了軍營，一切很快按部就班起來，再也沒有那種意外的激動了。每天清晨6點，軍號總是雷打不動地吹響，幾分鍾內必須穿戴整齊，還得把被子疊得像豆腐塊一樣有棱有角，稍微疊慢了，就得罰站軍姿，然後是跑步。
飯後稍事休息，就得到操場上練習隊列訓練、站軍姿、踢正步，一晃就是一個上午。然後是午餐和午睡，再然後，就是下午雷同的訓練。晚上稍微要輕鬆一點，每人端一根小板凳，排隊到操場看電視。看電視之前照例得唱歌，看完電視還是得唱歌，幾首軍旅歌曲，反反複複地唱，唱完了熄燈睡覺，如此周而複始。
軍訓的時候，副排長、副班長這些職位，是由教師指派學生擔任的，別小看這小小學生官，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實權在手的，比如副班長，就負責給全班同學分菜，一個“軍訓班”十五六個人，坐成一桌，飯隨便舀，菜因為數量有限，必須由副班長分。
清河他們這個班的副班長叫文龍，從北京農村考進來的，人比較沉默寡言，貌似老實，但卻有點勢利，分菜的時候，給他老鄉的那一勺總是比別人的多一點，讓人很看不順眼卻又沒辦法。但實際上，很多同學之間中專四年鬧別扭，正是在軍訓的時候埋下了隱患。
清河覺得，軍訓不僅勞累，而且枯燥乏味，同時還十分可笑。比如吃飯之前唱歌、睡覺之前唱歌，都是十分滑稽的事情，但是還得唱，沒有自主權。
他最不喜歡這種把集體意誌強加在每個人頭上的集體生活。至多過了四五天，清河就感到度日如年。這狗日的軍訓，怎麼才能逃脫呢？從軍訓基地溜掉顯然不現實，那就在訓練場上裝病吧。
這麼想著，這天上午，他們在烈日下站軍姿時，清河故意裝暈倒，為了更有真實感一些，他左搖一下，右晃一下，立即被左右兩旁的兩個同學摻住，正當他準備身子繼續往後倒時，他突然看到一列女生踢著正步走了過來，仿佛是一種偶然，清河感覺與一雙明淨的眸子對視了一下。
他心裏一震，多美的眼睛啊，那雙眼睛和其它眼睛一起都在看著搖搖欲墜的他，在一瞬間，清河燃起一股男性的自尊，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女孩子麵前表現得如同一個弱者，他陡然決定不繼續暈倒了，費力地甩了甩腦袋，作出緩過神來的樣子，重新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