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神時，清河就會不著邊際地瞎想。另兩個床，一個住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五官周正，言談也極有品味，隻因和上級拚酒時太賣力，騎摩托車回家，路上車子沒長眼睛死氣白賴地要和一棵樹接吻，結果他迷迷糊糊的被拋向半空數米，清醒時斷了一隻手臂，今天上午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
另一個床位是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家裏用抹布擦地時，一不留神摔倒了，骶骨粉碎性骨折。隻見到老伴陪床，卻沒瞧見兒子媳婦的影兒。據兩位老人說，小輩們工作忙，沒有有時間來。這解釋像說給清河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顧豔梅有時來，有時出去忙些別的工作。她不在時清河就閉著眼裝睡，因為若醒著老人就會不停歇地和他講些雞毛蒜皮的瑣碎家事，清河又懶得回應，幹脆閉上眼，這樣清靜些。
老太太看到清河在睡覺，走路總是輕手輕腳，怕吵到他。老人們都是善良細心的，隻是平時沒有兒子的陪伴，未免孤單，清河不由得想起自己年邁的父親，他現在應該窩在炕頭兒上偎冬了吧，煙袋抽得吧噠吧噠響。想到父親就覺得聽兩位老人嘮叨也算是在盡做小輩的本分，於是清河又睜開眼睛，想找個話題和他倆聊點啥，或逗逗他們開心。
清河生了病，一直沒有通知家裏人，清河在外麵從來是報喜不報憂。有好事就第一個告訴家裏，讓家裏人沾點喜氣。倘若不好的事情，即使說了家裏也幫不上忙。既然說了也白說，還會害得老人擔心。
趙得勝也來了，手裏還拎著個袋子，估計裏麵是香蕉和橘子。清河趕緊起身，屁股向後挪動背靠向床頭。趙隊，你來了。
別動，躺好。趙得勝上前輕輕地按住清河的身子。
你坐。趙隊。
嗯。趙得勝把食品袋放在床下邊，又用手往裏推了推，拖過一條四方凳子在床沿邊坐下。
怎麼樣，燒是不是退下去了？你也太不知道愛惜自己啦，病成這樣兒還來開會，打個電話說一聲不就得了。
沒關係，小病小災，讓領導操心了。
趙得勝用舌尖舔了舔上嘴唇，重重地歎了口氣。從他慎重的表情，清河揣摩他這次應該有什麼重要的精神要傳達。
果然，趙得勝說，清河，初得誌的那事兒我一直在努力，給他想辦法，最近可能有眉目了，你想著病好了，讓他配合著點。悄悄地辦，千萬別跟其他人講。
清河說，我知道，難為趙隊了，為這事你一直在操心。我代表得誌先向你表示感謝。
趙得勝嘿嘿笑了兩聲，從鼻孔崩出的這兩個斷節的符號意味深長。他的臉上閃過讓人琢磨不透的陰冷，接著臉色變暖，哈哈又是兩聲，舌頭在上嘴唇上來來回回地探索。
清河這病有點奇怪，反反複複地發作了好幾次，住了好幾次院。剛開始是發熱，後來疼痛就不知咋地轉移到右下腹去了。
剛開始打點止疼的吊瓶還管事，後來無論吃什麼藥，打什麼止疼的針，一律沒有什麼效果。疼到難以忍耐，清河按住右下腹，殺豬般地在地上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