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軌就兩條線,堵住了一處,其他地方都動彈不得。司機要開好他的車,這是他的崗位職責。現在不是講人性的時候,要講的是全路運輸大局。
事實上,在鐵路上沒有見過血腥的職工並不多。曾經有一位濟州機務段曹姓司機開著拉有40節左右的貨車以時速80公裏的速度到了一處無人看守道口。碰巧的是,一輛三輪拖拉機熄火,停在了線路上。
雖然曹司機緊急製動,貨車還是以其巨大的慣性一舉頂翻了拖拉機。這個時候,曹司機是不害怕的。害怕的是,按照規章,他需要下來,把車輪下的屍體一個一個拖出來進行清點。他從夜裏9點下車,通知前方調度發生的事故後,一個一個地拖,一共七個不完整的屍身七零八落地躺在線路邊,他一鼓作氣把斷胳膊、斷腿堆在一塊兒,後背就開始冒冷汗了。
雖然按照鐵路法,他無需負任何法律責任,發生了這樣的事件後,他可以照常當他的貨車司機,甚至當月的工資獎金都不會有任何影響。但是這七個人卻是活生生地被他殺死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尚未成人的孩童。
後來據調查,車上的人剛剛喝了喜酒從外地歸來,沒想到全都魂歸車輪下。鐵路處理這件事向來很麻利,一條人命200元錢,後來提高到1000元。愛要不要,不讓你賠償撞壞的火車就算不錯了。
可以告,走法律程序。鐵路有自己的法院、檢察院、公安隊伍,按照鐵路法,三輪車本來就是不讓到鐵路上。去上告,120%鐵路會贏,原告還得搭上一筆告狀的費用。
曹司機後來經過這段線路時,眼前常有幻覺,七個人老是在他的眼前晃動,他就不敢再值乘這段線路了。再以後,他竟然不敢開車了。幹脆打了申請,在段裏從事簡單的機車檢修工作。
發生了這樣的事,楚清河的幻覺也不定期地出現了。杜雲經常在他的辦公室出現,她的衣物、辦公用具還在,她的音容笑貌已經印在他的腦海裏不可抹去。楚清河渴望有一種藥,把這一段傷心和恐怖的記憶永遠消除,尤其夜晚值班睡在沙發上的時候,他常常慨歎人生的無常。因為害怕,他找了個理由,換了一個辦公室,情況才好點。
路局安監室象征性地下發了一個事故通報。出人意料的是,等待了幾天,並沒有關於他的進一步處理。按理說,段上至少要給他警告的處分,或者調離原崗位,但是兩者都沒有發生,這就不由耐人尋味了。
愈是不來消息,楚清河愈是難受。也許,給他一個重重的處分,他心裏還好受點。本來滿腔雄心的楚清河突然發現自己不會幹工作了。他發現,官職、前途、光明、未來、獎金、地位、華衣、錦食、美女,原來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人活著就好,健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