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番拉鋸,很快要召開全國的“兩會”了。“兩會”,那是全國的盛會。項麗得知這個激動人心的好消息,鬥誌明顯增強,也愈發堅定了要和信訪辦鬥爭到底的決心。
每年的“兩會”是鐵路最緊張和忙碌的時刻,鋼軌那窄窄的兩條線,上麵乘坐的可是承載全國人民希望的“兩會代表”。要是這幫人出點事,或是被他們知道點事,事情就不好辦了。
上麵專門下發了一個文件,要求密切關注不穩定份子,切實化解矛盾,確保“兩會”圓滿召開。
一個漆黑的晚上,楚清河和報社辦公室主任張明華拎著花生油、牛奶來到了的項麗家裏。看著落滿灰塵的家裏,楚清河不禁有些心酸。
吳亞菲在世的時候好歹是一個副處級領導,家裏裝修得還算時尚,處處透露著不少文化氣息。但是讓人格格不入的是,處處散發著一股黴味,沙發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就連客廳裏那有點發暗的節能燈都透露著一股悲壯的氣氛。
老熟人項麗非常不熱情地把兩人迎接進屋裏,客氣地說家裏沒有開水,她自己也不喝,也就不給客人倒茶了。
楚清河說,嫂子,難為你了,一個人帶著孩子。整天東奔西走的,家裏也沒空收拾。
項麗說,收拾給誰看啊,人都不在了。好歹,還有個窩擋風遮雨,隻是這孩子實在讓人操心啊。
楚清河明白,吳亞菲的孩子叫吳能,去年畢業,學的財會專業。孩子眼高手低的,他爹當初讓他填誌願時選個鐵路專業,將來好找機會能夠進鐵路,捧個鐵飯碗。孩子根本聽不進去,想著學財會,考注冊會計師,將來能進跨國大公司。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吳能的天賦有限,畢業各科也就混個及格,考注冊會計師根本沒有資格。再說,清華、北大學財務的都找不到工作,哪能數到他呀。在社會上哐當了一年,吃了不少苦。吳亞菲活著的時候找找人,吳能早就進鐵路了。現在人不在了,這絲希望也就成為泡影。
項麗整天上訪,吳能整天不歸家,泡在外麵上網,眼看現在晚上8點都過了,孩子都沒回來。
項麗說,人家孩子學設計、學服裝、學電子的,隻要關係硬,都可以上鐵路。我們家孩子苦,爹走得早,走得慘,沒人問。
楚清河說,孩子小,學財務的,將來會找到他適合的方向。財務專業,單位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不嫌少,隻要孩子有誌氣,哪個單位都能進。
項麗冷笑一聲,孤兒寡母的,平常老鼠都不上門,你讓孩子到哪尋飯碗去。
楚清河歎了一口氣,說,快過節了,我代表組織來看看嫂子,送點東西。你就不要過於悲傷了,現在國家要召開“兩會”,今昔不比往常,要是再到路局堵大門去,全市的警察都在找典型,弄不好把你勞教所就麻煩了。
項麗嘴上說,我這麼大年紀了,把我弄進去,省得我做飯。心裏卻仔細掂量楚清河話語裏的分量。
行了,嫂子,我點到為之,你也是個聰明人。今天過來也是為你好,你真要進去了,孩子會回來就沒飯吃了。說著楚清河站了起來。
家裏碰到啥困難,給我打電話吧,報社能幫忙的一定盡力幫的。孩子的事,我打聽著,看有沒有好辦法。這一兩個月,最好不要到外麵拋頭露麵了。你要是繼續,可能把孩子的前途都弄丟了。楚清河走到了門外,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