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如果他們以為我會乖乖結婚,他們一定見鬼了!”一聲怒吼從新娘休息室裏爆出來。

“潔依,快下來!”海倫驚駭地撲上前抱住她。“你現在穿著這麼一大件禮服,絕對跳不下那個窗台的。”

“放開我!讓我摔死了幹淨!”

“潔依!”海倫火大,硬將她扯下來,甩到地毯上。

車行老板的女兒絕對比她們這種沒三兩重的小雞更有蠻力。

“海倫,你這個幫凶,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都是她那個奸惡的老頭,竟然趁她上課期間偷摸進她的公寓裏,把她的護照藏起來,等她下了課再把她騙到旅館房間去曉以大義,再軟禁三天,時間到了直接用新娘禮服將她打包裝箱,丟到禮堂來!

他的事業關她什麼事?井家食品集團倒了最好,家族那些老家夥就不能再對她作威作福了,她還巴不得它快倒快好呢!

小媽還說什麼愛她?愛她個頭啦!愛錢、愛勢力才是真的。

她不想要結婚,她不想要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由而結婚……她不想要跟她老媽一樣,嫁一個隻為了錢和自己聯姻的男人,後半生全活在欺騙和痛苦裏,即使這個男人是海爾也一樣……她越想越難過,悲從中來,忍不住伏地大哭。

“潔依,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結婚這件事?”海倫看她哭得渾不似裝假,隻得歎息。

“當然想過。”井長潔接過她遞上來的手帕,抽抽噎噎。

“然後呢?”

“總得有個對象我才能結啊!”

海倫翻個白眼。“你還想找什麼對象?現成就有一個海爾杵在你旁邊,不然你是拿他幹什麼用的?”

“上床用的。連你也叫我跟海爾結婚,有沒有搞錯?”她怒揮粉拳。

“哪裏搞錯了?”海倫神色不善。她居然有個對男人始亂終棄的好朋友!講出去真丟人。

“就是……就是……”她在房間裏繞來繞去。“你也知道他!他那個人有潛在性的種族自大症,典型階級主義患者,喜歡從鼻孔看人,又傲慢討人厭得緊!你看看我,我既沒有白皮膚,又沒有金頭發,在東岸上流社會隻是個無名之輩,他一定不會想娶我的啦!”

“問題是,婚禮即將舉行,而他人也在這間教堂裏,你說呢?”海倫反駁她。

“說不定他跟我一樣是被迫的。”她嘀咕。

“你少把問題推回人家身上,明明就是你自己不肯負責。”

“冤枉啊,大人!”竟然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她應該嫁給海爾?他們都瘋了嗎?

對,他們之間的肉體關係配合得非常好;對,他不拿眼角睥睨她的時候還滿討人喜歡的;對,她夜裏已經習慣他的陪伴,但是結婚?她從來沒有想過。

“為什麼?”海倫固執地問。“既然我是你的伴娘,我想我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在想什麼。給我一個你認為自己不應該嫁給他的原因。”

“然後你就幫我逃走?”她滿懷希望地問。

“隻要原因足以說服我……對!”海倫狠下心同意。

“好,我想想。”井長潔開始在房間裏踱步,丟出第一個跳上大腦的理由。“我還在念研究所!”

“就我所知,沒人要求你一結了婚就要放棄學業。”

“我的個性很不成熟。”

“這一點反正是你這輩子都沒救的。”

“我討厭海爾,打中學開始就討厭。”

“你現在倒是很喜歡睡他!”

五分鍾後,她放棄地飄回好友麵前。

“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講不出來,總之,我就是不覺得自己會變成‘麥克羅德夫人’。”

“好吧,婚禮在十分鍾後開始。”海倫臭著臉往外走。

“海倫──海倫海倫海倫,我的親親好海倫,你不救我就沒人可以救我了!”她連忙撲上去,大顆大顆的淚又開始往下掉。

“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麼嗎?幫你逃婚!把一個可憐的男人丟在禮壇前麵,我做不到!”海倫瞪著她。

“呃,或許可以不用那麼麻煩。”

一聲男性的輕咳驚動了兩個女孩。

“哇!”她們抱在一起,完全一副作賊心虛的表情。

“羅……羅……羅傑。”井長潔囁嚅開口。“你都聽見我們的話了?”

昔日的哈佛監聽大隊全數到齊了,遠遠在走廊底端探頭探腦。羅傑瞄每張好奇又心虛的臉一眼,確定沒有人聽見剛才的對話,把房門關上。

一身筆挺的伴郎服原本該使他英俊出眾,哀聲歎氣的臉孔卻徹底把畫麵破壞掉。

“羅傑,你來得正好,你負責說服她打消逃跑的主意吧!”海倫如蒙大赦。

“謝了,你可真是個好朋友。”井長潔怒瞪她,神色不善地盯住新郎官的死黨。“還有你,你也不應該進來!這裏是新娘的地盤,人家不是說:男方的人不應該在婚禮前看到新娘嗎?”

“那隻限定新郎。”羅傑苦笑。“如果今天真會有新郎、新娘和一場婚禮的話。”

“所以,你也同意這樁婚禮不該舉行?”她感覺自己望見一絲曙光。

“我同意與否都無關緊要了。”羅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交給她。

井長潔把累贅的頭紗扯下來,打開紙條。

致我未來的妻子:

依照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定痛恨極了被迫和任何人結婚。也依照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定是千方百計地逃跑。

既然我是一個討厭被女人甩掉的男人,你知道我對這種事有多麼缺乏風度,與斤斤計較,想了又想,我決定采取一項行動。

親愛的潔依,我把你丟在禮壇前了。

海爾

井長潔連讀了兩次。紙條上的每個英文字她都認識,組合起來卻猶如外星文字一樣,複雜得令她難以理解。

她怔錯的視線遊移在紙條和羅傑之間。

羅傑望著她的眼光充滿同情。“我發誓,兩個小時前他還在男方的休息室裏。”

“休息室?”她呆呆重複。

“我隻去外麵的場子繞了一圈,招呼幾位許久不見的朋友,再回來時,海爾就消失了。”

“消失了?”她像隻鸚鵡一樣。

“潔依──”羅傑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充滿同情,“我相信海爾搶先你一步逃婚了。”

“……”

十秒鍾後,一聲憤怒的尖叫,貫穿紐約曆史最悠久的大教堂。

“說吧!你現在人在哪裏?”稍後當手機響起時,羅傑甚至不必看來電顯示便知道是何方神聖。

彼端傳來一聲輕笑。“太平洋上方一萬五千哩的高空中。”

“你倒幸福,自己一走了之,放我獨自被一群賓客與兩對憤怒的家長撕碎。”

“我逃婚跟你有什麼關係?”

“第一個發現犯罪現場的目擊者,往往是最大的嫌犯。”他幾乎可以想見海爾在另一端揚起眉毛的表情。“那群婆婆媽媽一口咬定我早已知情,蓄意隱瞞不報。”

“可憐的孩子。”輕笑聲更愉悅了。“她呢?”

“誰?”輪到他耍大牌了。

“羅傑。”對端沉聲警告。

“當然是氣到爆、不然還會有什麼?”羅傑效法他輕快的嗓腔。“下半生你最好別再踏入美國一步,因為有一位小姐矢誌獵下你的人頭。”

海爾大笑。“幫我轉告她,我在她的大本營恭候大駕。”

羅傑愣了一下,“你飛到台灣去?為什麼?”

“不為什麼,兩年為麥氏銀行做牛做馬,有假無法休,現在也應該讓我喘口氣了。”背景音聽見他禮貌地向某人說聲謝謝,接著就是啜了口飲料的聲音。

喝!這家夥忒也幸福自在。

“所以,‘沒在談戀愛’的小麥先生,您終於下定決心了?”

“可以這麼說。”和多年老友交談真好,不需要太多言語,便了解對方的心意。海爾滿意地品嚐頭等艙的紅酒。

“為什麼?”輪到羅傑輕笑起來。

“或許,就如你之前說過的,她是第一個敢挑戰我權威的人。”

“而我們一世英明的海爾.麥克羅德先生怎麼可以輕易放過‘敵人’呢?”羅傑揶揄道。

“可不是。”

“仁慈的大神可否告訴,我該‘不小心’泄漏您落腳何處呢?”

“君悅飯店。”

“好吧,等女戰神找上門時,我親愛的朋友,希望你已準備好麵對她的怒氣。”

他的語氣,怎樣都讓人覺得幸災樂禍大過同情。

三天後,君悅飯店的總統套房被一隻粉拳敲開。

即使在盛怒中,井長潔小姐也堅持保留自己的格調。

海爾看著她一臉精致的淡妝,一身最新款夏季輕衫,粉綠色的無袖針織衫,外配同色係薄紗襯衫,下身是一條合身的白色棉質七分褲。反觀他,光著腳丫子,敞開三顆鈕扣的胸膛,看起來不修邊幅又可惡的──性感。

淑女小提包飛到他的胸膛,著地而落。

啊,優雅不過爾爾。他啟開一絲笑意。

“我真不敢相信,你就這樣把我丟下來。”她怒瞪回沙發上躺好的男人。

“我必須這麼做!我犧牲了自己來成全你。”罪魁禍首趣味盎然地回答。

她看起來清瘦了些,巴掌大的小臉更削陷了,隻是腎上腺素過度分泌的結果,讓她看起來仍然精力充沛,一頭亮麗的鬈發飛揚。

“犧牲?”她憤喘一聲。

“我是那個逃婚的人,所有的人會把一切責任歸在我頭上,你完全是無辜的那一方,而婚禮也如我們兩人預期的中止了。”他合情合理地指出。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可是……

“我居然被新郎丟在禮堂裏,講出去我多沒麵子!”

幸好雙方家長手段高,所有新聞在第一時間封鎖得完美無缺。麥克羅德先生當機立斷,在賓客前宣布新郎食物中毒,緊急送到醫院急救,而她父親則立刻說明,準新娘已經焦急地陪往醫院途中,婚禮暫時中止,因此媒體上才沒有鬧大笑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