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良駿一邊手上將那烤好的野番薯給剝了皮,一邊往司徒淸顏的手上遞了過去,還不住地叮囑道:“來,可小心著不要燙啊。剛烤好沒多一會兒呢。”
烤好的野番薯果然是透著一股子山野美味的鮮美之氣,讓很久沒有進過一點食物的司徒淸顏也不禁心中大為所動起來:“這烤出來的野番薯…真的是清香四溢啊,聞著就會很好吃。”
“聞著香不如嚐得鮮,來,清顏,趕快吃點東西,傷也會好得快一些。”
在北唐良駿的催促之下,司徒淸顏咬了兩小口兒的野番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神情木然走思,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問道:“皇上…”
北唐良駿大為一驚:“嗯?怎麼了?清顏?…難道是這野番薯有什麼問題麼?!”
“不是…隻是,隻是這野番薯,皇上你是在哪裏找到的?你…你怎麼會認識這野番薯?”
北唐良駿臉上的笑容,突然一下子就僵住了,良久才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娓娓道來:“清顏,你肯定是在想,為什麼我貴為北唐一朝皇帝,九五之尊,萬聖之身,怎麼會認得野番薯這等平民老百姓的吃穿用度的卑賤之物,是不是?”
司徒淸顏沒有說話,手裏捧著北唐良駿為她烤好的野番薯,眼睛死死地盯著北唐良駿的眼睛,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清顏,你看得見的,隻是我身為北唐皇帝的一麵,而我的另外一麵,跟這世上所有的平民老百姓是一樣的,為什麼我隻能認得吃飯,卻不認得長出這些米麵油糧和菜蔬之物的草木來呢?”
北唐良駿把那野番薯掰開給司徒淸顏看:“清顏,你看看,這野番薯,雖然看起來卑賤,你卻何曾想得到,它竟然是釀造出那鮮香醇美的米酒的‘功臣’,沒有這野番薯釀製出來的特製酒糟,就不會釀造出那些醇美鮮香的上好清甜米酒…還有啊,這野番薯的藤蔓,看起來比那野番薯還要卑賤無用處吧?可是,太多的人卻不知道,這野番薯的藤蔓,竟然可以掛在酒窖當中的牆麵上,如此一來,它散發出來的氣息,就會讓放置於酒窖當中的米酒發酵得更加地好,待米酒出酒窖,那便是千年百年的上等女兒紅也換不來的清洌好酒啊…”
北唐良駿越說,就越是動情,情緒激昂,卻沒有發現,司徒淸顏已經在旁邊眼含熱淚,濕了眼圈兒,紅了眼眶兒,聲音哽咽:“這些…這些…你都還記得…”
“你…清顏,你怎麼了?‘記得’?清顏你怎麼突然之間怎麼問?”
司徒淸顏一下子便意識到自己方才差點說漏了嘴,便連忙舒了一口氣來,微笑改口道:“沒有,我的意思是說,皇上您貴為皇帝,能夠知道這些事情,一定不是您親自種過這野番薯或者親手釀過那米酒吧,您一定是聽別人向您所言的吧?皇上您竟然還都記得這些小事情呢…”
“當然記得。那個告訴我這些事情的人,那個教會我認識這野番薯的長相樣子和習性效用的人,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一個人,她讓我了解和認識了很多我在皇宮之中所見不到聞不到的東西,她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的女子…我這一生,都不會忘了她,哪怕是在夢裏麵,都不會將她遺忘…”
司徒淸顏的麵色如鐵,平靜而冰冷:“不會將她遺忘?!嗬嗬…”
司徒淸顏的話中,無不是夾帶著濃重的諷刺之意。
“清顏,我知道…”
北唐良駿眼睛裏麵很有一些黯然神傷的難過之意,望著司徒淸顏,語氣低沉地說道:“清顏,我知道,在你們,甚至在這世間所有人的眼中,一個位高權重的皇帝,就一定是一個不會觸動真情實意的人,在世人的眼中,這普天下的皇帝都是後宮佳麗三千,從來不缺女子之愛的,蝶妃蜂繞的,哪裏還會專心專一地對哪一個女子真的動了真情真意呢?可是,我有,我真的有過…”
“嗬嗬…”
這個時候的司徒淸顏,並未過多言語,隻是“嗬嗬”發聲,微微一笑,那笑容之中,有一種難言的敷衍,持續的諷刺。
北唐良駿還依舊沉浸在自己懷念昔年舊戀的感傷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的司徒淸顏,已經是在心底裏對她眼前的這個男子,厭惡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