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量多到讓人覺得可恥的口水,從沙發上起身。電視沒開的客廳異常安靜.我扭了扭脖子,心想是不是都沒有人在家的時候--
「起來了啊,我要出門一下,就拜托你看家囉!說不定會有什麼人打電話來!」
終於現身的媽媽準備奸要帶的東西,拿著手機,正準備出門前往某處。
「你要去哪裏,」
「真是的!剛剛沒聽到嗎?.枉費我這麼辛苦叫你起來!是你們班的家長會議!」
「為什麼..怎麼回事?」
「聽說是班上同學家裏有人過世了!所以要討論幫忙的事宜!要是哥哥還是孝之回來的話.就說晚餐晚一點才煮,看要不要先訂披薩什麼的充饑!」
發出「啊」的一聲旋即哽噎發不出聲來,因為突然想起該不會是..
那不僅隻是單純的直覺而已,它更進一步化為確切的預感,幾乎讓我窒息.
「有人過世..那該不會是....」
「就是鬆澤家!啊啊!真是的..該怎麼辦才好,她家就隻有她和奶奶兩個人而已啊...太可憐了!真是..」
「我..」
反射性地脫口而出.
「我也去!」
「不行!」
媽媽毫不留情地斷然拒絕!
「就算你來了也無濟於事不是嗎?.因為根本就幫不上忙啊!這種時候,還是必須要能幹的人出麵才行!」
我就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目送媽媽出門。
這麼說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如果隻是要去探病,一般說來不會特地叫出租車吧!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鬆澤是為了「送別」奶奶才到醫院去的!
你不要緊吧?.
隻是想問這麼一句話而已.
我緊張得手不停發抖,打了四次電話,甚至遺直接跑到她家門前一次。
但是,結果鬆澤的聲音一次也沒有聽到,就這樣過了整整一天。
然後今天!!
「因為是夏天所以才趕著舉行喪禮!」--雖然不願去深入思考筒中涵義.不過據說正如媽媽所言,趕著徹夜守靈。
薄暮將近的時候.出門前往裏民活動中心。
小學時,老哥、我和孝之曾在這個活動中心的書法教室上過一陣子課。今天,這個熟悉的建築物掛上了葬禮用的、叫作鯨幕的黑白兩色布幕,有些涼意的風混著陣陣燒香的味道。
「喂..田村!」
在燈籠型的燈下慎重其事地揮著手的人是高浦。
「嘿!」
舉起手回應,但是為什麼覺得臉部的肌肉似乎發出互相摩擦的聲音?我用手掩住嘴巴,把臉遮住。
「到的人要先在名冊上簽名,然後再排到拈香的行列。走吧!」
「班長...連你都來排隊好嗎,班上的人,還沒到齊吧,」
「不要緊啦!」
跟著他跨出腳步,走向準備好的桌子,盡可能工整地簽上名字。拈香的行列分成兩列,我們各自排到隊伍的最後麵。然後,高澤淡淡地開口
「該怎麼說呢..鬆澤她碰上了這麼可憐的事..」
我沒有回話,隻是點了點頭。
班上同學也有很多人排在行列中,但是沒有半個人嬉鬧。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驚嚇。
透過班級聯絡網互相通知守靈,是今天一大早的事。那時,也一並告知鬆澤已經沒有其它家人的消息,如果可能的話希望全班都參加.
「今後該何去何從呢?那家夥..你早就知道鬆澤家的事了嗎?.」
「多多少少..」
「真的嗎?從什麼時候?」
「喜歡上她之後。」
高澤沉默了一會兒。
「這樣啊..」
最後,隻留下這一句。
接著我們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拈香的行列順暢地前進,不久,眼前擺著一幅實在稱不上開朗的老人相片。跟鬆澤長得不太像。在擺設的後方深處,靜靜地放著一具白色的棺木。
有樣學樣的拈了一小撮像辣椒粉的粉末,將它拿近額頭之後放進隔壁的容器.低頭一拜。
抬起頭來,鬆澤就站在那裏。
視線正好對上。
鬆澤的兩隻眼睛不知道是因為哭還是睡眠不足的緣故,像兔子一樣紅通通的。
「鬆!」
就在那一瞬間,一直想要說的話一下子幾乎要從喉嚨裏湧出來,我隻好閉緊嘴巴。不要緊吧?.怎麼了?.累不累啊?有沒有我能幫你的事呢?盡管說啊,鬆澤。
鬆澤..
「..」
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我隻是默默地杵在那裏。就算高浦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還是沒有辦法從那裏離開。
想為她做些什麼。
雖然不曉得該做些什麼,但是為了鬆澤,我想做點什麼。隻要能讓鬆澤稍稍感到「幸福」的事,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想為她完成。
這時,淚珠從鬆澤那咖啡色的眼眸中滑落。
在還沒來得及思考前身體就已經先反應了。隻不過..。作法有點問題。
正確的作法應該是輕輕地遞過手帕,低聲說句「拿去擦吧」才對。但是,我才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馬上當機立斷,自己動手替她擦去快要和眼淚一起滴落的鼻水。
「唔嗯..」
「抱..抱歉!」
鬆澤露出一臉非常困惑的表情,用手按住猛然被人按到自己鼻子上的手帕,然後。突然冒出一句。。
「搶擤鼻涕..」
真的給我抽抽搭搭擤起來了。
「對不幾..重剛剛,就一直都搶傾出難..」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鬆澤吸了吸鼻子,重整態勢,接著!!
「還你..」
「不用了::就給你吧!找還沒有辦法到達那種境界::」
「嗯嗯。洗幹淨以後:.一定會還你!」
一定。
重複幾次以後,把我的手帕收進自己的口袋裏。
刹那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簡單的說就是,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隻不過是一條手帕,應該沒有必要強謂二定」才對,為什麼鬆澤要特地這麼說呢,
出了活動中心以後,不對勁的感覺慢慢淡化,隻有鬆澤的聲音,不斷地在耳邊縈繞。
不好意思比較晚回來,馬上就準備開飯囉!
聽到這個聲音,我這才注意到時間的流逝。身為家長會一員、幫忙守靈事宜的媽媽終於回到家了.
在肚子一點都不餓的情況下,吃完味如嚼蠟的一餐後。我窩回自己房裏。
不用說是念書了,不管是電視、音樂、邐是漫畫.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專心做任何事。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腦子卻淨往不好的方麵想。為了打消這些念頭。便開始想象一些快樂的事情試圖覆蓋掉那些負麵的想法,像是..「要不要邀鬆澤去海邊啊,」還是「要不要邀她去參加廟會啊,」甚至「乖乖像個準考生一樣,在圖書館念書兼約會也不錯啊!」之類的..念書?
對了..鬆澤打算怎麼辦呢?能夠參加高中考試嗎?
..不要再繼續想下去了!停止、停止!」
突然把頭埋進枕頭,重頭來過。不是這個、不是這樣,有沒有什麼..更開心的事情--
「雪貞?.醒著嗎?」
門突然打開了。
還是老樣子,不敲門、直接探出頭來的是老哥。我想要抱怨的事可多著很,但是現在連跟他說話的心力都沒有,於是我鑽進被窩。
「我覺得不大舒服,正準備要睡了。幫我辟燈!」
隻這樣回答他。但是--
「不,你先別睡。有客人來囉!」
聽到這出乎意料的一番話,我拾起頭來.
「有人找我?」
「聽說姓鬆澤。是今天守靈那戶人家的女孩對吧?下去見見她比較好吧?」
「什麼?」
整個人跳起來的同時棉被也跟著飛了起來。
推開哥哥,幾乎像是用滾地衝下樓梯,瞬間移動(就心情上》到玄關,然後,就看到她--
鬆澤就站在那裏。
和幾個小時之前一樣的一身製服,佇立在我們家的玄關。
「喲....真是個美好的夜晚啊!」
在一瞬間弭平焦急的餘波,故作平靜地舉起一隻手,打了聲招呼。
「本日承蒙您前來參、參、參加喪禮..這個那個..」
「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話,不說也罷!」
鬆澤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接下來該怎麼辦,是要帶她進房間嗎?不、等一下!脫掉的睡衣皺得跟一團蛇皮沒兩樣地丟在那,不行不行!就在我一股腦想了一堆的時候--
「真是的、真是的!不要緊吧,還好嗎?」
媽媽突然現身。
一定累壞了吧?.有食欲嗎?要吃點什麼?飯團怎麼樣?嗯,那就來捏飯團吧!孝之!看看皈還有沒有剩!」
「不用了、那個..我有事找田村同學..」
「嗯--還剩兩碗飯左右..哦?雪哥的女朋友?喔喔!!直哥快過來!是女朋友耶!」
「那個,我..上
「咦?是女朋友嗎?原來你也挺有一手的嘛!對你刮目相看囉!老爸過來看喔!」
「我找田村同學..」
「咦,什麼什麼?.女朋友?.雪貞的?.要暍啤酒嗎?」
快給我住手--
說到鬆澤啊,本來就不擅長說話,現在又身心極度疲勞,要是讓她進來這個家裏,肯定沒辦法活著走出去.
「到外頭說吧..那邊有個公園。」
馬上套上涼鞋,催促鬆澤離開玄關.然後--
「小心腳邊,要注意樓梯喔!」
話才剛說完--
「「哥!!!啊啊啊啊!!!」
「?」
「唰」地發出像漫畫裏出現的聲音,孝之從我和鬆澤的旁邊滾了下來.雖然嚇得讓人當場說不出話來,但孝之就像使了魔法似的漂亮著地.還真有他的!接著--
「喔喔!!嚇我一跳!喏,這個這個!不把這個也帶去的話就沒意思了!」
他伸出手遞到我麵前的,是十分家庭式的超市塑料袋。確認了一下裏頭裝的東西.
「我說你啊..鬆澤現在在服喪耶!哪有心情做這種事啦!」
一臉不悅的正準備要退還給他的時候,鬆澤朝袋子裏頭看了一下,發出「啊」的一聲。
「好棒喔....有幾年沒玩了呢..真好..」
「嘿!拿去!」
我用熊將鮭魚撥出水麵的動作,把本來準備讓孝之接過的袋子傳給鬆澤,並收回剛剛說的話--孝之幹得好!
似乎在哪次夜夢裏看過的滿月,正溫柔地照著小小的公園.風也出乎意料地清涼。
我們占據飲水台一角,先拿出打火機。
「選你喜歡的!」
我將整個袋子遞給鬆澤。
裏頭是孝之和他的女友玩剩的煙火組合.真是個思考周到的弟弟,但從沒有準備水桶之類的滅火用具這點來看,也充分感受到年輕人放蕩不羈的一麵.
「選好了嗎?」
「嗯!」
「有喜歡的嗎?」
「嗯!」
鬆澤不同於往常地用力點了點頭。
「那我就..選這個吧!」
就算鬆澤本人再怎麼不介意,遺在服喪這點並不會有所改變。這時嬉鬧著玩煙火什麼之類的遺是會有些顧忌,於是我拿出了最保守的紙撚仙女棒--在寂靜夜晚的公固裏,靜靜地望著小小的火球也是相當風雅的事吧。
「那,點火囉!」
啪嘰..啪嘰..
滋轟嗡嗡嗡嗡咚隆咚隆;.
「鬆澤..?」
「恩?」
咻咻轟轟轟轟轟--
「你拿的那支發出七彩烈焰來的特粗棒子是什麼?」
「華:擊::壯麗::爆龍:;炎;:上頭是這麼寫的!」
「你把那個拿在手上,不要緊嗎?」
我的聲音涅沒在爆烈聲中。
結果鬆澤偏好的特粗煙火,就隻有那一支而已。
我們兩個人用如廁的蹲法並排蹲在一起,把剩下的線香煙火,還有在夜裏玩實在沒有什麼意義的蛇炮,一樣一樣地消耗掉。
不久,鬆澤就像是輕歎了一口氣。.
「那個..田村同學..」
她出聲。
「什麼事啊?.」
「剛剛差點忘記這個..」
鬆澤掏了掏口袋,拿出似曾相識的手帕。
「剛剛不小心擤了鼻子,真是對不起..連忙洗過之後已經弄幹了..我是來遺你這個的.」
接過來--
「什麼嘛!這種東西!你現在正忙,什麼時候還都沒關係啊!」
嘴巴上一麵這麼說!!但在這時候,嘴角不由得流露一抹笑意。
太好了!
幫她擦鼻涕,真的是太好了!雖然一方麵覺得太魯莽,但我就像是在玩味這一切似地深深這麼覺得。因為我終於見到鬆澤了。鬆澤來見我。而且接下來居然還玩了煙火,在夜晚的公園裏隻有兩個人獨處.真想大喊。「大家快看啊!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
把還沒完全幹透的手帕收進口袋.但我突然想起--
雖然說實在是太好了,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為什麼鬆澤急著做這些呢?.為什麼在今天這個時候特地送過來給我呢?回想起祭拜時,竭力強調一定會還給你」這句話的鬆澤。那個時候感受到的不對勁,至今仍留在耳根深處。
如果隻是純粹出於一板一眼的個性,也未免太不自然。發誓一定要還卻不能拖到明天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還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問你的問題..」
有點嘶啞的聲音。
甩了甩頭,打消就快要浮現的想象,勉強自己忘掉一切。抬起頭來。
我手上拿的線香煙火的火光,照映出鬆澤的臉龐.橘色的光芒描繪著柔滑曲線的側臉,真的非常漂亮。
一麵看得出神,一麵也等待她開口.
「跑步..為什麼你不來了呢,」
「啊..好燙!」
火球掉了下來。
掉下來的火種掠過一隻手的手背。雖然心想..可能燙傷了也說不定,但有整整二秒身體動彈不得,啞口無言地張大了嘴.
「你問為什麼..你是真的不懂嗎..,」
那一天,那個早上--
至今仍難以忘懷那個拒絕了我的一片真心、拒絕了一切的鬆澤的背影.
「雖然現在已經禪懷了..因為現在已經隱約明白,你那個時候說那番話的心情。但是那個時候::在那樣的情況下,你那麼說,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表情麵對你!!別、別哭啊!」
鬆澤哭了起來.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臉靠向膝蓋,嚎啕大哭。糟了!把她弄哭了!是我話說得太衝了嗎,不、可是誰叫..
「我、我知道..」
抑製著哽咽的呼吸,鬆澤說話了。
「其實我也知道..因為我說了奇怪的話,沒有認真響應田中同學說的話,所以才會惹你生氣..」
「鬆澤..」
鬆澤其實自己也很清楚.接著--
「我、一直很後悔.那天..我惹你生氣的那一天,其實田中同學來了,我真的很開心.可是我想..不可以..為此感到開心,因為會變得害怕失去,所以心想絕對不行..我一著急就....就說出了那種話..真的很、後悔..」
我注視著鬆澤顫抖不已的後頸,默然無聲地慢慢咀嚼那家夥說的話。
不可以感到開心。
因為會變得害怕失去.所以不行。
是這麼說的嗎--就在剛剛,你說了這麼可憐的話嗎?
「那、那種話....早知道就不要說出口。惹火田村同學之後,我才第一次發現那是令人非常難過的事.要是田村同學就那樣繼續來..要是..兩個人就那樣沒有鬧翻,順利地迎接暑假的話..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想這些事情..」
那時的鬆澤想的是,一旦漸漸因為見麵而感到開心的話,就會變得害怕失去,所以拒人--在這個情況中也就是我--於千裏之外.
而結果就是我努力想要忘記鬆澤的存在.甚至極力不去看她。當我好不容易終於了解鬆澤,已是過了三個禮拜之後。
鬆澤為那三個禮拜感到後悔。而今--
「你、告訴過我--你喜歡我,對吧?」
現在,仍慟哭不止。
「喔..當然說過.」
「那,並不是夢,對吧?」
「當然是現實..」
「很高興..真的..但是..!」
她把臉埋進膝蓋,顫抖著單薄的背.
用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太遲了..來不及了。田村同學不但願意了解我、還說喜歡我...好不容易從今後可以再重新來過也說不定..從今後,像當初一樣令人期待的日子就要展開了也說不一定。,明明從今後才要開始,但卻已經..沒辦法了..」
我默默地聽著鬆澤反複說著從今後、從今後的聲音--那隻有鬆澤自己才懂的話話,反複宣
告一切都已經破滅的聲音.
「一切都..太遲了..因為昨天,一切都改變了..」
鬆澤放聲大哭,聲音和眼淚一起滴滴答答地滴落,被地麵吸了進去,
「好不容易、期盼已久的、難得的、最後的暑假..我卻親手搞砸了這一切..要是那個時
候不說那種話,至少到昨天為止,都可以待在一起:.」
「嘿、鬆澤..小鬆鬆啊:」
輕輕碰了一下鬆澤的背,透過製服傳來的溫度高的嚇人。拍了拍她的背,一麵祈禱她紊亂的
呼吸能夠變得規律。
「我現在聽到你的話嚇得寒毛都要豎起來了..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我拚了命不讓聲音發抖.
是真的很害怕。
一下子說已經太遲了,又說搞砸了這一切,還說到昨天為止--聽了鬆澤的這一番話,我覺
得似乎能用一條線。將這幾個隱隱約約的不安全部串連起來。
借她手帕時,從一定會還」的這一句話所感受到的不對勁感覺、為什麼今天要特地過來這
樣單純的疑問..這些線索所顯示的答案也就是--
「我跟你說..」
鬆澤慢慢地深呼吸,吸吸鼻子,作好說話的準備.
「果然」和「拜托等一下」這兩個念頭在腹中形成一股漩渦.
真想大喊,「別說了!」不想聽、我不想聽那些話!
「昨天,奶奶過世了....雖然院方通知我病危,但是在這之前也發生好幾次..我完全沒有想到,奶奶真的就走了..。」
別說了!別說了,鬆澤!別說啊!
「在去醫院之前,田村同學不是對我說喜歡我嗎..你說你知道了很多事情,但即使如此仍舊喜歡我..所以我以為,我們可以和好,然後又能夠再見麵.我本來打算要為了跑步時的事情向你好好道歉的..跟你說,我一直很後悔,所以以後絕對不會再說那種話的。我在出租車裏想著這麼一來,接下來的暑假..要是能夠一起度過的話..但是,到了醫院以後..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為什麼每次都那麼不順利,包括到現在為止搞砸的分,好不容易從今後才要開始...從今後才要開始..」
拜托你別再說下去了。我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田中同學,其實..」
直挺挺地抬起因為眼淚和鼻水而濕透的臉,鬆澤看著我。倒映在哭紅的眼眸裏的月影搖晃著,雖然那非常的美麗,但是--
「我要搬到很遠的親戚家了。是在非常遙遠的地方。明天,告別式一結束就出發。」
別說了--
「所以再見了!」
抓住了她的手。
那是非常冰冷的小手.
「田村同學..」
「你,你說好不容易,對吧..你說從今後才要開始,對吧?」
叫聲和身體都不象樣地顫抖著,但是我無法阻止就要傾瀉而出的話語.
「那要讓一切都成空嗎?本來從今後還要繼續下去的未來..「好不容易才要開始的今後」,在分開之後就要消失了嗎?就這樣說再見嗎?就要結束了嗎?」
我無法正視鬆澤的瞼.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放手!我不會讓你走的!」
如果你那「好不容易才要開始的今後」會消失的話,我絕對不會鬆開這隻手!絕不放開!
「我不會讓你走的!」
抓著鬆澤的手,我不中用地哭出聲來。
誰叫鬆澤既沒有翅膀也沒有火箭,根本回不去月球。再怎麼悲傷難過也隻能在地球上繼續活下去。但是我希望鬆澤好好地繼續活下去,不是那種隻會呼吸和吃飯所謂的「活著」,而是過著不一樣的人生,生活裏沒有想要遺忘的記憶--是「好不容易才要開始的今後」。我所希冀的也隻有這樣而已。就算她的身邊沒有我.我也希望她活下去.
「真是個傻瓜..就算分開,我也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所以「好不容易才要開始的今後」什麼的,才不會就這樣結束!」
這時我好像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那真的是非常細小的聲音.首先是「原來如此。」接著說。。「那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哇......」
就在我聽清楚的那一瞬間.抓著鬆澤的那隻手的手背,突然感到一陣剌痛和柔軟的觸感,嚇得我瞪大了眼睛。
鬆澤像是小動物一樣,舔了下我手背上被火球掉下所弄傷的傷口,讓我不小心鬆開了手指。
鬆澤趁機站起身,有如脫兔般敏捷,背對著我跑了出去。
接著--
「田村同學!我..知道了!剛剛才知道的!我決定了!」
她回過頭來。
還是那張笑容滿麵、滑嫩的臉。其實--鬆澤到三年前為止,一直都是個天性非常活潑的家夥也說不定。當下我異常冷靜地這麼想。
鬆澤把兩隻手擺在頭上,就像兔耳朵一樣。閉上眼,開始喃喃念著不明咒語。鬆澤,你怎麼了,是因為過度難過而有些秀逗了嗎?
「心電感應^:接收!完成!公布結果!」
「太..太可憐了!」
我哭得愈發淒慘,但是鬆澤還是開心地笑著。
「聽說回去月球後,會忘記地球上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所以..」
將當成兔耳朵的雙手擺在頭上.
盡情地伸展。像是要擁抱天空中的月亮似地。
「所以,我還要繼續在地球待上一陣子!就算和田村同學分開..我也會試著努力看看!在這裏,度過「今後」的生活!我不會忘記!不管是跑步、遺是特地到我家來、你對我說喜歡我、玩煙火還有傷害了你的事情..這些我通通不會忘記!謝謝你帶給我這麼多的回憶,謝謝--!這陣子..實在是太丟臉了,這是報複!」
皺著一張臉.她一蹦一蹦地跳給我看。
那一瞬間我屏住呼吸。就像是真的被弓箭射穿一樣.壓倒性的衝擊掏空了心髒的某部分。雖然那隻是短短一眨眼的工夫,但在那個時候我確實為她神魂顛倒.真不愧是鬆澤.果然不簡單,不過--「笨..」我實在沒有辦法克製自己不喊回去.「笨蛋--!我根本一點都不覺得丟臉--!不要小看我--!」一邊喊一麵想著該不會..鬆澤的家人該不會真的就在月球上吧!因為鬆澤所擁抱著的月亮.真的是非常溫柔地、耀眼地。就像在疼愛著鬆澤似地放出光芒。它從遙遠的天空持續照耀著鬆澤前進的路,而鬆澤則是笑容滿麵地揮手踏出步伐。
***然後,鬆澤隔天便搬到了遙遠的城鎮。就在締造酷暑紀錄的盛夏轉涼時,我寫了封信給鬆澤.(附帶一提,沒想到鬆澤居然忘記告
訴我新地址。我死纏著班導硬是問出了地址,結果被說成是像蝮蛇一樣陰險可怕的家夥。》
「你太天真了。不要以為那樣子就結束了。一切從今後才要開始,給我記好囉!」--在告訴高浦我寫了這樣的一封信之後,得到的響應卻是「你這簡直跟恐嚇信沒兩樣嘛!」
「鬆、鬆澤....你怎麼會在這?」「嗬..還是忍不住跑來了。我想把這個交給你..這是耶誕禮物。」耶誕夜。等著我回家的.是專屬我一人的耶誕老人。笨蛋!居然這麼逞強..這身迷你裙耶誕裝扮,膝蓋一定會冷得受不了的呀!「鬆、鬆澤..!你怎麼會在這?」「嗬..遺是忍不住跑來了.我想把這個交給你..這是賀年卡。」除夕夜,就在倒數快要結束的那一刻。倒敷著迎接新年的到來,前來拜訪我的,是專屬我一人的弁財天.笨蛋!居然這麼逞強..你明明就應該還在服喪期間呀!
「忪,鬆澤...!你怎麼會在這?」
「嗬..還是忍不住跑來了。我想把這個交給你..這是巧克力!」
情人節當晚.
對我這個考生展露微笑的,是專屬我一人的甜點師傅。笨蛋!居然這麼逞強..
你雙手上的0K繃分明就是千辛萬苦親手製作的證據.
上述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所謂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嗬....」
一個人空虛地露出笑容,然後用力地擤了擤鼻涕。妄想就和鼻涕一同滾出去吧!一鼓作氣擦了擦鼻子下方,垃圾就往夾在抽屜外緣的塑料袋(也就是簡易鼻水麵紙收集站)一丟.
瞄一眼時鍾,指針正要指向十一點五十分.
「今天」所剩的時間,隻有十分鍾。
也就是說再過十分鍾,今年的情人節即將結束,鬆澤將失去成為我專屬甜點師傅的機會。「後天」逼近的入學考試就會變成「明天」的考試。
「明、明天..」
突然:心驚了一下:心髒傳出不協調的聲音。
之前曾被叮囑,「想考公立高中的話,就把這本問題集念個滾瓜爛熟!」但現在我還有整整一個章節的範圍還沒念。
也被叮嚀「千萬別感冒了!」鼻子卻發出唏簌的吸鼻聲。像是個沼澤地帶。
更聽說:「最重要的莫過於沉著冷靜應試!」但我現在渾身上下卻不停地打著十六分之一拍的哆嗦.
也就是說,我根本就遺沒作好萬全的準備,但就算是這樣!!
「明天!」
我緊緊黏在書桌前,緊握自動鉛筆的手抖得跟剛出生的馬兒沒什麼兩樣。就在這一刻,我終於和駭人的現實對上了.
入學考試開始的時間是後天早上九點.也就是在三十三小時之後。所剩的時間就隻有這些了。我的眼前卻全是未知的單字和群魔亂舞的英文習題!!
「嗚哇!我不要考試!不要啊!」
精神錯亂,胡亂吼叫之餘遺狂踢書桌內側的板子。
班上的哪個人這麼說過:「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會認真準備高中入學考試什麼的好不好!!還不部是在考試前天晚上拚命念一個晚上就去考了!!」讓我說句公道話,這根本不可能!至少我田村雪貞現在可正在手忙腳亂之中。
小學的時候對昆蟲情有獨鍾,綽號是昆蟲博士.上國中以後一頭栽進曆史的世界,每年定期訂購《曆史街道》雜誌,樸實無華地一路活了過來.不特別的興趣、平庸的成績以及不起眼的外貌,我就這樣以不起眼的姿態一路貫徹凡人之道。
說到我這種小小的凡夫俗子一旦麵對入學考試!!
「啊::煩死了、煩死了--!我不要考入學考--!」
大概就隻會因緊張過度而精神錯亂吧!!不!才不會!我毫不遲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現在可不是抓狂的時候。
好不容易恢複正常,「嗚!」地低叫了一聲。不念書不行!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仔珍惜,不念書不行!
沒錯!現在可不是想什麼情人節的時候了。入學考試,入學考試!入學考試已經迫在眉睫。剩下三十三小時。
「唔..」
一旦透過「剩餘的時間」意識到現實的沉重之後,胃壁忽然發燙。我不自覺地把手伸向垂吊在台燈上,別人送給我的護身符。像個溺水的人一樣。握在手中的絹布袋表麵,用金色的絲線繡
著全國知名的文廟名稱。
「鬆、鬆澤..」
個小心發出了像是小拘撒嬌似的聲音。
鬆澤!!名字是小卷。
是個視線遊栘不定,語帶電波,散發著透明氣息的女生。住我的幻想中有時化身為耶誕老人、行時是弁財天、有時是甜點師傅,忙得不可開交,但真實身分其實是個(自稱)來自月球的外星人。怎麼樣,很危險吧?
去年夏天,我喜歡同班的鬆澤,親身經曆了一次忐忑下安的騷動。但是隨著鬆澤搬家,這埸騷動也跟著中止,直到今天兩人的關係仍然懸在半空中沒有進展,每個月固定往返一次的書信足傳達「彼此都沒有忘掉對方」的唯一方式。電子郵件?電話?鬆澤和我都不喜歡這些東西。
鬆澤的郵件是今天早上寄到的。收到這突加其來的禮物讓我胸口一陣悸動、一開封,連張信紙也沒打,隻裝著這個護身符。雖然我並不足個信仰堅定的人、但鬆澤可是全學年第一的秀才!總覺得應該多少會有點保佑,就試著將它掛在視線所及的地方。
「鬆澤大人..隻有明天也好,請將你的偏差值分給我..」
一麵在心裏反複思考著怎會如此落魄,緩緩地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鬆澤現在是十是也這樣握著護身符呢..我試若讓自己沉浸在這種甜蜜的心境中.但瞬間就回過神來--不可能!
她本來就是個出類拔萃的聰慧女孩.高中入學考試之類根本不是那家夥的對手.更何況她若真的想依賴些什麼的話,那也應該是仰望著夜空的月亮,收發電波,心電感應之類的吧!不管怎麼說月球都是她的母星,家人全住在上頭。
想象一下仰望天空的鬆澤那有點呆的樣子,不禁令人莞爾。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甚至忘記了緊張,這果然是護身符的保佑也說不一定。
可是--
「怯、下雪了啊..」
突然注意到南外不知從何時降下的雪片像塵埃般在空中飛舞。深夜的黑暗中,在路燈的照耀下,白色的玩意兒隨風輕輕飄舞。
一麵祈禱這場雪在後天以前停止,一麵注視著手中的護身符。
不管是什麼東西,隻要是鬆澤送給我的,我都很高興,這是事實。而實際上我現在也如此依賴著它。
可是、可是、可是啊..
有一點我一定要說清楚。
這並不是巧克力!
明明就是情人節,為什麼不是巧克力,而是護身符呢?我知道收了人家的柬西,卻任性失望的自己很蠢。可是。如果說在二月十四日收到喜歡的女孩子給的東西。會期待收到巧克力的才是男人吧!就算要我退讓,至少也得是親手織的圍巾。「突然送你手織圍巾,這分心意對你而言會太重嗎?..而且還編得不好..真是對不起。送你這種禮物..」鬆澤你真傻,既然是你親手織的圍巾,我就算是拿來上吊也甘願。」「田村同學!一起圍吧!用圍巾緊緊地圍住我們吧!」跟巧克力比起來,搞不好這個還比較好不是嗎?..不對,問題不在這裏--
找忍不住想起,對鬆澤而言我到底算什麼。
告白過了,沒被拒絕。不過,也沒有交往。因為在進展到那個地步之前,一半日本列島長度的絕對距離正阻隔在我們兩人之間。
而這樣的田村同學,現在是個讓人想鼓勵他考試加油的同學,卻不是情人節迗巧克力的對象.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一般來說,女孩子這種生物。會在二月十四日送巧克力給喜歡的男生,自然界偉大的法則就是這樣決定了這人的行動。
這麼一來,想得到的可能性:其一,鬆澤個是女孩子;其二,其實今天不是二月十四日;其三,也就是說鬆澤對我..該怎麼說呢..其實並不喜--
我用力地搖頭,搖到脖子差點斷掉。輕微的頭昏眼花強製思考中斷。順便藉由深呼吸捕獲從腦袋瓜裏逃逸的英文單字。
「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重新握緊自動鉛筆,再次把視線栘到筆記上。差一點就要陷入自問自答的無限循環裏。
一直到考試結束為止,我不再去想那邊複雜的事情。難道要再繼續被那有著焦黑的咖啡色澤、時而融化、時而凝固、氣味強烈的物體耍著玩啊!
為了重拾幹勁,順便讓空氣流通.我猛然從位子上站起來,開鎖以後打開窗戶。一開窗,隆冬那冰冷得讓人發疼的夜風便一口氣灌了進來。一瞬間,在呼出來的氣凍結的同時--
「為什麼不接受!?」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我不由得跳了起來。
找嚇了一跳。在這個時間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反射性地躲到了窗簾陰影處--是女生的聲音,而且音量還不小。
「老師!拜托你、就算我拜托你:這個、這個是我費盡心思做的!我..你要是不願意收下的話,我就不回去!」
在寂靜深夜的住宅區裏,那毫無節製的音量過度不合時宜地回響著。我已經夠心亂如麻的了,現在還要再從我身上剝奪那謹剩一點點集中力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煩躁取代了驚慌,我試著俯瞰窗外家裏的玄關前麵。
「我說,老師!」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穿著大紅色連帽粗呢大衣的女生。傘也不撐,就任著及腰的長發被雪覆蓋,巴在我家緊閉的大門前,不停地大聲喊叫。
然後隔著門站在內側的--
「如果隻要收下就能了事的話,我是會心存感激地收下來,但是這麼做你沒辦法接受對吧?.所以很抱歉,不管你再怎麼拗,我都不能收。已經很晚了,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喏,我送你回去!」
是重一百二十磅的大哥--田村直。
既然叫「老師」.那麼那個穿紅大衣的女生就是他最近開始敦的那個家教學生吧?.喔喔..這也就是說.憧憬年長家敦的少女在情人節當天突擊老師家。原來是這麼回事--還真是給鄰居製造麻煩啊!
「管他是巧克力還是什麼的..早點收下來讓她回家不就得了。」
說什麼「喏,我送你回去」啊!
低頭看著豬頭老哥,不禁想要狠很地凶他一頓。事到如今,還在矜持什麼?.
老哥今天已經帶了兩個紙袋分量的巧克力回家了.也就是說,那個身體早就淪陷了嘛!就算再多拿一兩個,也不會怎麼樣啊!
順道一提弟弟孝之也淪陷了.用了六年的書包,就在今天,被硬塞進去的巧克力撐破了。
咦?.至於我?.
還真是清純無垢啊!拿到的巧克力數--零個.打從出娘胎至今,零個.
長男是書生型《受人歡迎》,三男是運動全能《受人歡迎》,身為次男的我則是毫不起眼。這正是我們家田村三兄弟流。怎麼樣?夠可憐了吧?.
「不要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不,可憐的人是我。
「我說了,同情之類的我都不要!我想和老師交往!為什麼老師就不肯考慮看看呢..我到底是哪一點不好!」
就是因為太吵了所以不行啦!
「老師你這個笨蛋!」
提高了一個八度的聲音進一步化為旁若無人的回響,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我捂著耳朵,「嗯」地點了點頭。已經忍無可忍了!
想大叫「要吵去別的地方吵!」或「已經報警囉!」總之就在我正打算要怒吼回去而從窗口探出身來的時候--
「嗯..?」
因為我這時得以一窺那穿紅色大衣的人的瞼。
不禁讓我倒吸了一口氣。
是個相當漂亮的美少女,她的美貌幾乎有瞬間凍結怒罵聲的威力。
在雪中仍顯得淨白的小臉上,帶點紅暈的是臉頰和鼻子露出的些微血色。在淩亂的瀏海下,大大的杏眼像星星似一閃一閃發著光。纖細的曲線描繪出小巧的下巴和圓滑的額頭,不管單看哪個部分都是過人的美貌。
也就是說,和其它平凡的人相比,在外貌上的一切都是壓倒性地不一樣。看看我這張平凡的臉!同樣是人類。有這樣的天差地別真的好嗎?要是擁有那樣的容貌,就能一輩子靠那張臉賺錢了吧?.
我竟忘記了要怒吼回去,反而進入了鑒賞模式。那樣的女生也住在這種地方嗎?.
但是我家的老哥看樣子是打算甩了「那樣的女生」,隻靜靜地重複說了一遍「請你回去」之後,就閉上嘴不再說話了。在下個不停的雪中,沉默了一會兒,接著--
「算了..真的..真的算了!」
先屈服的是穿紅色大衣的那邊。
像是在呐喊似地說完後,便轉身跑走了。任誰看來都是一副失戀的樣子。
老哥似乎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不久隻留下了呼氣吐出的白堙,從我的視線中消失。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我知道他進了家門。
唉呀,唉呀!我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居然甩掉了那樣的美少女,老哥你也變了不起了.相較之下,我啊...我是什麼?
是考生!
「這麼一來....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我終於醒悟過來,急忙關上窗子.沒錯,我是考生.而且遺是個岌岌可危的考生.
房間重拾寧靜,隻有空調運轉時發出的微微聲響,我邊搓著一雙冰冷的手,邊走回書桌.
是什麼樣的命運啊,我竟然從頭到尾見證了親人戀愛的情形是嗎,能看到美少女固然是很幸運,但考試前夕我究竟在做些什麼啊,
一麵深深反省自己損失了大幅的時間,一麵伸了個大懶腰.接著打開筆記.好不容易回到念書的狀態。
看著寫到一半的題庫,一麵喃喃自語著「好,接下來..」,然後順便--
「那個人要是鬆澤就好了!」
補上了另一句。
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涵義.隻不過想著,要是鬆澤能像那樣來拜訪我的話,我會有多開心。其實這就像「好想吃牛排啊!」、「想要電熱毯!」、「好想摸一下相撲力士喔!」之類的,隻不過是隨口說出腦海裏浮現的欲望而已。僅止於此,我的腦袋瓜可是很認真地在解習題.
不過--我這輕佻的自言自語惹毛了學問之神.訑終究還是認定我為拖再久都不會開始念書的廢物.並按下了製裁的按鈕.
似乎是這樣。
一聽到玻璃打破的聲音,如字麵那樣我當場跳了起來。
那是有如被雷直接劈中似的巨大聲響,我一麵不成聲地喊叫,推倒椅子,朝聲音響起的方向回頭看去。
接著,眼前所見的是--
「咦咦咦?」
一場慘劇,讓我幾乎停止了呼吸。
身邊的窗戶玻璃碎掉,尖銳的碎片散落在整個房間地板。
「什..。什..什..」
寒風挾帶著冰雪灌了進來,吹散了我因這突如其來的事件而嚇得發抖的聲音.
地毯上,落在一堆玻璃碎片中的是跟拳頭一樣大的--石頭。
也就是說,似乎是有人扔了這塊石頭,打破了窗戶玻璃.可是為什麼?.要是被打中的話可是
會死掉耶?.不會吧?.難道漫畫《哥爾哥》裏一流的狙擊手主角找上了我?
雖然有些目瞪口呆,還是勉強站起身來.就在我正要去確認被打破的玻璃窗時,更不幸的遭遇降臨在我身上。
「哇?」
頭骨挨了一記絕對不應該對著人發動的直接撞擊,讓我的眼前出現了正常情況下不應該看到的火花。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一屁股趺坐在地上了.
某個家夥從破掉的玻璃窗外,把某種硬梆梆的東西扔了過來,直接命中臉。與其說是臉,不如說是正中鼻梁。
我坐在地上,凶器就像骰子一樣滾過我的身旁。
那是一個包裝得十分漂亮的精致木箱.拿在手上一看,上頭附著一張寫有「給田村老師」字樣的紙條,聞起來有甜甜的香味,無庸置疑,這是巧克力的味道。
「什..麼啊..」
呻吟,然後無言以對。
在明白了這一連串事件的來龍去脈之後,我隻能無言以對。
某個家夥用石頭砸破玻璃,把巧克力扔進我房裏。
踏穩蹣跚的雙腳,我站起身來,明明就是在屋子裏麵,零度以下的寒風卻撲打著全身。窗外是白茫茫的雪--跑離深夜住宅區的,既不是學問之神也不是哥爾哥--是剛剛就應該已經回去的那個穿著大紅色連帽粗呢大衣的女生。紅色的背影頭也不回地,用全力衝刺逃離現場。
為什麼??
喂、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愣在現場甚至忘記要發脾氣,用手摸了摸發疼的鼻子。有一種滑溜溫暖的觸感。是什麼啊,我看了看那隻手--
「啊啊啊啊啊!」
紅色的。是血!是鼻血!是鼻血?
我明明就是個考生??
雪從破掉的窗口吹了進來,布滿了玻璃碎片的地毯轉眼問變成一片雪白.
看了一眼時鍾.
過了午夜0點。
入學考試是明天。
就是明天了!明天就是入學考試了!
我卻流著鼻血、被隆冬的風雪摧殘、玻璃開了個大洞、地毯上櫝了雪、有快要感冒的跡象、題庫還沒寫完、鬆澤不給我巧克力、明天是入學考試,然後..要是落榜該怎麼辦?
怎麼辦?.會變成怎樣,不要,好恐怖、好恐怖!精神錯亂。我奸想要就此精神錯亂.「啊、啊哇哇..」要錯亂囉!可以這樣吧?.啊哇哇哇哇哇!啊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哇哇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喵嗚!!!」是的,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敬啟者,鬆澤啊,最近怎麼樣?.不要跟我裝蒜,問我是什麼事喔!」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夜晚,最後總是迎接著同樣的早晨。「你那邊照理說應該也已經公布榜單了。」那一天有如惡夢般的記憶也早已淡去。等到我發現的時候,春天的腳步已經近了。「怎麼樣了?.告訴我你考上哪裏吧!‘」然後--「順便跟你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