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眼,這兩個字從未在我人生的卷宗中有過如此完美的詮釋。
就好比萬馬奔騰中有一匹馬是雕像;就好比萬萼叢中一點紅;就好比在暴雨雷鳴中有個人在跳舞一樣。
此時,我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獨善其身。
我隨小糯米團子走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歌功頌德的大軍在皇帝的帶領下從寶清宮中出來。
對麵華服萬千,彼處對影三人。請注意,三人中是兩小一大。
小人兒興致勃勃的向皇帝的懷中跑去,我,我總不能像他一樣撲在皇帝的懷裏吧?
於是乎,我獨立其身麵對千萬群眾,我覺得自己在被萬人的眼光剝削,碾壓。
於是乎,我想起一首詩《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這詩的明目很好,生活就得忍受萬人的憂慮目光,你還不能患得患失;至於死,會不會安樂我不知道。就我現在而言,我真的是安靜的站在一片大地上,樂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小糯米團子在皇帝的懷裏打滾似的撒嬌,他滾著滾著就老老實實的從皇帝懷裏自己下來了。
“上哪胡鬧了?”皇帝板起臉來真的是有夠嚇人的。
靳比秀上前抱起小糯米團子,笑著對皇帝說:“指不定又上哪玩去了,看著胖溜溜的樣子,是不是偷吃糖人了?”
我在心裏打鼓:快讓我離開吧,看不見我,不見我。
老皇帝看了靳比秀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再看蘭出一眼。
“哎呀,皇爺爺,要開晚宴了,我們走吧。”小糯米團子扭動身子,聲音諾諾的。
朱華碧玉的車輦插出紅杖子,用八個人合力抬著。皇帝就這樣在靳比秀懷裏拽著小糯米團子的後脖領子拉他上了車輦。
小糯米團子張牙舞爪的給我使眼色,我在皇帝起車輦的時候,快步走到內眷營裏。這一下,人們對我的疑惑更加的多起來。
唐莧華高貴靚麗,她一眼都不曾看我,隻拖著紅尾長裙,亦步亦趨的上了她自己的輦架。
此時已經天黑,這一大群人向佑禮殿行去。
多餘,我覺得自己何必苦苦來皇宮這一遭,真是多餘。這忙忙叨叨的,壓根兒沒有我什麼事,這會兒還得看人臉色,真是得不償失。
我正在哀自悲歎,垂影自憐的時候,蘭出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我大喜過望,“咦?你怎麼來了?不用陪皇上嗎?”
蘭出不顧眾人的眼光,拉著我走在隊伍最後,這才緩聲說:“父皇上了車輦,有殿下他們左右陪同就可,你就不同了,你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眼看就要逃走了。我得過來呀。”
我心虛的說:“我不是在這嗎?哪裏就要逃走了。”
我和蘭出漸漸走出皇宮內眷的圈圍,桂樹上的花飛似的搖曳著,拽出一片花海屏障。
清香的味道,清揚的蘭出,他在笑也在認真,“阿雎,父皇對你我的婚事抱著持觀的態度,這有利有弊,殿下和我……”蘭出說的隱晦,抑揚頓挫,“你隻要不主動放棄,我就會堅持會努力。”
我想說我會盡量的,可是話到了嘴巴就變成了一個好字。
佑禮殿中,金牡丹的大宴桌子上奇珍百味,應有盡有。翡翠大盤子上水晶豬蹄,白玉百花菜,珍珠銀耳蓮子羹等等,真看的人眼花繚亂。
紅色的大圍布卷著桌角,彩燈澄黃滿屋亮,一人一桌笑堂皇。
宮女公公們有條不紊的在佑禮殿中你來我往,殿堂一大株蓮花台,上麵擺放各式各樣的樂器,想必這一會是用來助興的台子。
大家秩序井然,各就各位。
我以為我會坐在角落裏,胡吃海喝一番,然後這個年就算過完了。
誰知道唐莧華的一句話把我引到風口浪尖上,成為了眾矢之的。
“陛下,聽說十皇子在安陵城帶回一個女子。這眼看要進皇家的人也得讓咱們姐妹好好瞧瞧不是。”唐莧華笑的婉轉,那婉轉的笑好似漫過了山路十八彎,然後在最頂端一瀉而下,把冷漠的冬天澆開了花。
“哦?”皇帝笑笑,“愛妃對這女子有興趣?”
“豈止是嬪妾,這滿屋子的人誰對她沒有興趣呢?”唐莧華眼睛飄過我,低頭把玩手絹。
“皇爺爺,皇爺爺,十叔帶回來的一定有意思,春燃也要看看。”以小糯米團子童稚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殿堂樓閣。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暗叫一聲不好!又要被當成猴子讓大家觀光遊看了!
“戚雎,怎麼藏起來了?起來,去殊妃那裏。”老皇帝沉穩的笑,沉穩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