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慶那麼殘忍的躺在地上,他麵色蒼白四肢軟軟的,他雙眉間的英氣卻不曾消散。
我慢慢地仰起他的頭,他身體的血液依舊流淌。鮮紅的血染到了我的手指,由手指流到袖口,流到心裏。
淚水不由控製,任性而肆意。
“戚雎。”晉慶在掙紮,他嘴唇蒼白上下顫抖,我不敢用力觸碰他,怕他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我低頭在笑,用我最委婉的語氣,“嗯,我在,你說。”
晉慶眼睛裏璀璨奪目,他的手想要抬上來卻無力放下,“你不會害怕了吧?嗬嗬,你可別害怕,說不定我還真就又死不了呢!”
我拿起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涼涼的軟軟的,手指那麼長,手指那麼細,“什麼死不死的!晦氣!”
他也不理會我,隻是淡淡吟唱,“細柳垂楊,青苔滿牆,落花凋零,水合瀟湘。”他眼神深不可測,如漩渦一樣把人深深吸入。
他積攢力氣的脫開我的手,然後慢慢的撫摸著我的臉,“我又惹你厭了是不是?你總是不喜歡欠別人的,這回,咳咳,這回……”
“是,這回你可美了,我又欠你的了。”
他羊脂般的手指不斷的擦拭我臉上的血液,“我的身體越來越冷了,我好像以後再也不能抱你了。”
我隻感覺到胸腔裏的一顆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起,狠狠地揉搓,又狠狠地摔下。我眼淚縱橫,抓住他的手緊緊抱著他,想著讓他舒服一點。
“靳比秀······”他眼神突然犀利,“他不可以,你······靳蘭出······靳蘭出。”久違的語氣再次浮現。
我忽然驚恐萬狀,把他狠狠的抱緊在懷裏, “他們誰也不要我了,連你也不要我了嗎?我不準你死!你憑什麼為了我……你憑什麼!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他的眼神大放光彩,“我自是舍不得這繁華人世,舍不得······你。哈哈,咳咳,哈哈,這回靳比秀可得氣死了吧!一定會恨不得把我給挫骨揚灰了!”
“他敢!”
他眼神暗了一下,轉瞬即逝,“他有什麼不敢的!我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其所。哈哈,他畏畏縮縮,顧慮重重,拿不起放不下……”
“我隻恨,恨世道不公!接觸過我的人都說我冷血無情,不擇手段。他們說的不錯,我的世界裏隻有血腥和黑暗,沒有陽光沒有清風。我隻有在深夜孤寂裏才能小心翼翼的舔舔自己可憐的皮毛……戚雎,其實我一直是喜歡著你的,你知道嗎?”
看著他急切的目光,我不忍再看他。我閉著眼睛,不自覺得流淚“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要死趕緊去死,囉嗦那麼多!”靳紅綃手拿長劍嗖的一聲抵在了晉慶的喉嚨上。
我伸手一擋,一抓,手掌就被那長長的劍砍的赤血淋漓。
我的心比手掌還要絞痛,雙手緊緊的環抱著晉慶,兩行清淚也不斷從眼角緩緩劃過臉頰。
我下巴支在晉慶的頭頂上,眼睛盯死了靳紅綃,可靳紅綃那是什麼眼神?憤怒?怨氣?不甘?不肯示弱?
我嘴唇抵著晉慶的耳朵,喃喃自語,“我又不是沒有心肝,你默默的對我好,做一些傻得不能再傻的荒唐事,我自然是感覺得到。”我吸了吸鼻子,換了一口氣,“我不過是一己之念,對你,也不過是不服氣,不願處處落敗於你。一葉障目,就否定了你的全部作為。”
晉慶雙手還在我的臉上摩擦,“我恨我自己……我心甘情願,迄今為止,我無怨無悔!”
我低頭看向晉慶,隻見他神色忽然一轉,像是自言自語,“也許是我錯了,剛見麵時我就不該在你心裏擱下一塊陰影。可是,那個時候,我剛和父親吵過架,在大榕樹上睡著了。醒來便看見你賊兮兮的衝著陰擬歌笑,賣力的討好他,那樣子就像是偷腥的貓,好生有趣!當時我就在想……這麼美麗的小臉,要是吃癟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他緩了一口氣,接著說:“那時你跑去青樓,我嚇得趕緊想要把你帶出去,你一個小丫頭居然撒歡了似的在裏麵又跑又巔,急的我啊……即使知道你會功夫,在那種環境裏我也擔心你會有什麼不測。父親發現我的時候,我心裏是高興的,還好他沒有發現你……沒,沒誤解你……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來,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一下兩下,我從來都沒有這麼耐心過,這麼安靜過。
他聲音漸漸變弱“後來……我,我終究是做錯了!我以為功名成就……我以為先立業再成家,才能好好的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