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劉殷滿臉怒容,單臂高高的揚起,那樣子恨不得把驚堂木摔爛。
甄遠道臉色變得鐵青一片,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做的這一首歪詩竟然全被高大全聽了個仔細。他記得前兩句明明距離高大全很遠就做出來了,怎麼這家夥的耳朵是千裏耳?
“大膽!此乃姑蘇公堂,不是你尋花問柳的所在,竟然敢在公堂之上吟此風月穢言,當真是天大的膽子!”劉殷憋了一肚子的氣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地方。這高大全張嘴就帶著曖昧的小詩歌,看起來甄遠道說得還真不錯,想必高大全必然是憑借有那麼幾分才情,做了孟浪之事。恃才傲物,放蕩不羈的人在江南比比皆是,更何況高大全這個泥腿子?在公堂上贏了秀才稱號的李懷才,也不是尋常農夫可以做到的,張狂一點也是必然趨勢。
“拉下去,打他二十大板!”劉殷手持堂簽,作勢要往地上扔。屏風後麵咳嗽一聲,那偏將又大聲叫道:“奶奶個熊,怎麼又是個死讀書的。”
劉殷甄遠道同時打了個哆嗦,這偏將說話怎麼這麼偏激,難道是讀書人礙著他了?
高大全跪在地上,食指使勁摳著地磚,眨巴著純潔的眼睛問道:“知縣大人,何為風月穢言?還請大人明示。剛才這首小詩寫得挺好啊,一望無際的稻田,小雨悄然落下,行人躲在涼亭裏麵避雨,看到俺們這群農夫在田裏忙碌,到了吃飯的時候家裏的老婆送來飯食,然後俺們就問老婆送飯過來累不累渴不渴……”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那一臉難受的表情誰見誰辛酸:“大人,難道安慰老婆一聲,也成了罪過了?”
劉殷腦門子青筋直冒,高大全能夠玩出那驚采絕豔的對子,就分明不是大字不識的農夫?剛才那首詩中,調戲孟浪的味道十足十,就算是稍稍認識幾個大字的家夥,也多少能聽出其中的味道,高大全會不知道?劉殷想到這裏,頓時覺得有些不好,就算高大全裝瘋扮傻,也不該在眾目睽睽一下做出那樣的詩歌來,難不成……想到這裏,劉殷用眼角掃了高大全一眼,卻發現高大全正衝著露出曖昧無比的笑意,像極了躲在樹林中的獵人看到狡猾的狐狸正一步一步的踏入陷阱。
這個該死的東西!劉殷在心底狠狠的罵了一句。他是當朝的進士,走了關係才被發到這富甲天下的姑蘇城擔當縣令,雖然平日裏多少有些貪墨,但是在姑蘇城的口碑還是很不錯的。他心裏合計,高大全這廝心思敏銳,上一次玩了一把裝啞巴就蒙混過關,把李懷才送到了監獄裏,這一次他分明是看到屏風後麵有大人物在,自己不敢毛躁的犯錯,這才做了個陷阱讓自己往下跳。若是自己當真順著這首詩打了高大全大板,憑借那位對高大全才情的欣賞,這偏將若是回去說些壞話的話,自己的烏紗帽還不是那位一句話的事兒?
奸詐,實在是太奸詐了!劉殷使勁捏了捏手上的堂簽,暗暗慶幸沒有把這竹簽扔下去。他慢悠悠的重新坐回椅子,帶著點高深的口氣問道:“高大全,我且問你,這首詩是何人所作,又是何處所作?”
高大全翻翻白眼,這劉殷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自己僅僅是給他透了個笑容,他就察言觀色知其用意,這當官的果然沒有一個好鳥。不過,他是初來乍到,跟父母官打好關係還是非常必要的,劉殷這個人感覺還算是比較正的,故此高大全繼續充當著迷糊蛋的神色:“是這位甄遠道甄公子送給小人義妹的,我看做的挺好,又是草又是牛的,就把它背了下來。”說完,他滿漢感激的衝著甄遠道抱抱拳:“謝謝啊。”
謝你妹!甄遠道腦海中直接浮現出這樣的話語,原來這高大全罵人的話竟然如此的深含底蘊!甄遠道心裏讚歎,但臉色卻苦瓜一片,大聲辯解道:“恩師大人切莫聽信小人讒言,學生一向循規蹈矩,為府試挑燈夜讀,這四書五經尚且未通體讀透,又何嚐會作此不堪詩詞。還望恩師大人明察秋毫,還遠道一個清白。”
劉殷冷哼一聲,將驚堂木繼續怕打,喝道:“高大全,你且聽真,汙蔑秀才可是大罪,你可不要為了一時口快,鑄成大錯。”話語中維護甄遠道的味道非常的明顯,但還給高大全留了個辯解的餘地。
不過,劉殷好像並沒有發現,本來這一堂審的是打人案,現在倒變成了尋根究底辨認是誰做了風月小調,這步驟是怎麼展開的,好像非常的玄奧。
高大全眨巴眨巴眼,看看劉殷,又看看甄遠道,突然之間模仿甄遠道的口氣大呼道:“知縣大人,切莫輕信小人讒言。草民一向循規蹈矩,為義妹的債務殫精竭慮,如今二十一兩銀子的重債壓得草民喘不過氣來,卻哪裏有時間去作這不堪詩詞,還望知縣大人明察秋毫,還姑蘇城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