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傅雨雪,年輕時便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他的師傅叫孟如虎,是一個癲狂的武癡。”傅雨吃罷湯圓,用衣袖擦嘴,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任誰也看不出,就是這樣一個不修邊幅的人,為威懿皇帝守住了天下。
南宮也不言語,他喜歡聽。說的越多,錯的越多,他可以犯得錯,已經越來越少。所以他隻是安靜的聽著。聽著這些與自己無關的往事。
傅雨說:“孟如虎的心中,從來沒有對錯,隻有勝負。家父幼時孤苦伶仃,四海漂泊之際,因骨骼清奇被孟如虎看中,收為傳人。五歲習武,十歲出師,年至十五,就在江湖上闖出了名氣。但是業師癡武,師傅要做第一,徒弟怎麼可以出手。
“所以父親十五歲那年,於蜀山劍閣藏劍,金盆洗手,入仕為官,從此退出江湖。
“彼時孟如虎仍舊沉浸在江湖名利的廝殺中,唯一的弟子退出江湖,他也毫不掛心。
“江湖中人喜歡用劍,即使現在,劍也是名門正派的象征。孟如虎年少時在昆侖山門下修行,也是禦劍有術。可是昆侖門中弟子欺他無依,常常用嗟食混黃羞辱他,終不堪其辱,離了昆侖。從此棄劍不用,隻用刀。
“家父初學武藝,用的也是劍。劍者,正且直,氣清且長。孟如虎曾說:‘劍是君子之兵,刀乃妖魔之器。習武之人,皆從劍始。煉藝十年,不忘初心,即為劍神。心若蒙塵,便不配用劍。’”
聽得這自相矛盾的話,南宮不禁問道:“所以孟如虎是用劍的高手?”
“他是用刀的高手。”
南宮不語,他已知曉。癡狂之人,若無赤子之心,便是瘋魔無忌。
傅雨說:“家父以武入仕,卻棄劍不用,隻依仗著一雙肉拳。可惜朝堂不比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但江湖的規矩,往往以人為先。一個人,活在世上,便隻爭一口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在江湖中,是氣魄,是大俠。江湖人,最看不起那些閃躲畏縮之人。朝政卻不同,朝堂的規矩,是秩序,是平和。朝廷中的鬥爭,不能見血,唯有暗流湧動,借他人之手,將人扼殺在無聲之中。”
南宮說:“江湖人,的確不適合為官。”
傅雨說:“江湖人,兒女情長,義氣當先。這些話,用在一個人身上是俠,用在國家身上,便是賊。”
南宮說:“看來令尊這仕途坎坷啊。”
傅雨苦笑:“何止坎坷,做了三月的地方官,就因衝撞的皇妃,被剝去官職,貶為庶民。”
三個月,太短了,短到不值一提。可是傅雨偏偏提了,南宮就知道,這當中,定有另外一番值得一敘的故事。
這隻是個鋪墊。
南宮忽然覺得有些冷,他打斷了傅雨,望向窗外,說:“下雪了。”
傅雨說:“下了很久了。”
南宮說:“這才七月,這場雪下得太早。”
傅雨卻說:“不早,不早。”
南宮好奇,問道:“不早?”
傅雨說:“這場雪,七年前就該下了。”
南宮心生警兆,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傅雨會在今天出現。神農回宮,在這敏感的時刻,迦樓戰神,這個敏感的人。
他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可他又是最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出現在京城,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