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眉頭又心頭(1 / 3)

福延殿的內室靜得讓人心慌,若不是滿屋子嶄新的陳設,任誰進來都要誤以為是個荒廢了不下百年的古宅。

靜善狠狠地把自己蜷縮在床角裏,周身裹著兩床最後的棉被。這時節自然還是早著,又是在越州,且用不上這些厚重之物。可她就像發了瘋一樣,一股腦的從箱子底翻出來,嚴嚴實實地把自己圍了起來。靜善又用力把被子往身上拽了拽——多少會好一些。

左手手心裏還是冰涼的一片。靜善苦笑了一下,這青玉果然是難得的寶物。她愣愣地盯著膝頭緞子被麵上那一大塊淚水留下的濕印,像是在讀著晦澀難懂的子雲詩雲。

屋門咿呀一聲被試探著打開了一條縫。馮益順著門縫左右上下地找了半天,才瞅見藏在角落裏的靜善,忙鑽進了屋裏,順手把房門緊栓了起來。

“公主,林子說您急找老奴?”

靜善也不急搭話,隻是從被子裏把左手抽了出來,直遞到馮益眼前。

“也不是什麼急事,就是要煩請公公替環兒把此物好生收著,隻別讓……”

“喲,這不是容姑娘的小玉瓶兒嗎?公主找人替她修補了?”

靜善訝異地任他把瓶子接了過去,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公見過此物?”

“見過,可不是見過嗎?”馮益拿過瓶子細瞧了瞧,“就是這個。有次容姑娘在屋裏自個兒拿著把玩,被老奴沒頭沒腦地闖進去,唬得她硬是把瓶子摔掉了。這不是……”馮益把瓶身轉了轉,指著給靜善看,“這些小細紋兒就是那次給摔的。”

靜善聞言默默了一陣,忽道:“那公公可知這瓶裏裝得是殺人於無形的慢毒?”

馮益驚得差點兒直接把手裏的瓶子扔出去。半晌才嗑嗑巴巴地道:“慢……慢毒?”

“這丫頭……”靜善咬著牙,歎道:“不曾想竟能藏住這樣的心思!是我小看她了……”

“公主……”馮益略猶豫了一下,“原還不知怎麼和您說,現下倒是不能不說了。”馮益頓了頓,見靜善也無反感之色,方繼續道:“老奴早數月前就發現容姑娘通過宮裏的孫公公一直和甄府書信來往。記號就留在芍藥圃。老奴有次跟在她後麵,親眼見她二人在廢院兒會麵。本想留個假記號抓斂容個現形兒,記號都做好了……但又怕鬧開了反倒不好收場,就沒有去。想著大不了日後多留心些也就罷了……可不料這妮子藏得竟是殺心……”

靜善聽了嘴上不說,心裏卻一下子通透了。孫德順那邊是楊秀早就發現的。趙構一向厭惡宦臣與外臣勾結,楊秀不費什麼氣力就連勸帶嚇地讓孫德順應下不再做此事。可那日偏又見芍藥圃的花盆少了一個。楊秀隻當孫德順重操舊業,便朝內宮監要了一盆一樣的趁人不備送了回去。然而事後再去向孫德順問罪,他竟指天賭誓從未再做此事……如今看來竟是和馮益的心思撞在一起了。

“那公主想怎麼處置斂容?”

靜善猛被這麼一問,倒有些愣住了。她看了看馮益,眸子裏最後一絲波瀾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公公不必多問,更不要聲張。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靜善向馮益手上掃了一眼,莞爾一笑,帶著閨中少女的姣俏,“好生收著,有勞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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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妃用絹子拂了拂石凳,便直接坐了上去,頓覺一陣鑽心的冰涼充遍了整個身子。她賭氣地坐得更實了一些。

這便是隻帶著瑞陽和瓊華偷溜出來的唯一一個不便之處。任瓊華再怎麼盡心,也是先可著瑞陽來。至於小如鋪在石凳上的褥墊一類,忘一兩樣也是常有的事。好在她張文茵本就不是講究四角齊全的人。

午後的光暖洋洋得照得人犯懶,難得瑞陽竟有這麼好的精神。張貴妃把肘支在石桌上,一手托著腮,滿足地看著小瑞陽步履蹣跚地追著瓊華跑來跑去。胭脂紅的輕紗窄袖長襦上是她親自用金線繡的鳳穿牡丹的花樣,在太陽光下一閃閃地似是正好能和上瑞陽咯咯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