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一從吧台下的抽屜裏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內幕交易,操縱自家股價,這些證據估計夠你在監獄裏呆些年頭了。”
張昱凶狠的瞪著李政一,他手指的骨節發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將酒杯捏的粉碎,“李政一,風水輪流轉,你這麼對我,如果日後你有把柄落到我手裏,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李政一吮著下嘴唇,淡淡地道:“請便。”
氣急敗壞的張昱,已失去衣袂若舉的嫻雅姿態,他用勁將一張指甲蓋大小的芯片拍在桌上,回手拿起牛皮紙袋大步走了出去。
張昱推開門險些撞到楊帆,她一愣,張昱像見了仇人般狠狠瞥了門外的楊帆一眼,“進來吧。”李政一好像長了雙透視眼,早已發現門外的她。
楊帆赤腳走了進來,李政一將桌上張昱留下的芯片,啪一聲清脆的掰斷了,“他同意交出師月的裸照,不再糾纏韓文出,但暫時不會同師月離婚。”
“那怎麼行,師月和張昱還有一紙婚書,她怎麼能安心和韓文出在一起。”楊帆望了眼折斷的芯片,沒想到這樣小的東西,竟險些毀掉師月一生的幸福。
“我也沒辦法,張昱為人奸猾,能收集到這些資料已經很不易了。”
隔著香檳桶內冰塊散發的霧氣,楊帆低聲道:“政一,謝謝你。”
這一切本不幹李政一的事,可楊帆懇求他幫助師月,他居然立刻斷絕同張昱多年的校友關係,利用所有的資料去威脅張昱,竟隻是為她的一句話。
“我不是說了,要看你的表現,你昨晚那麼勞心勞力,我能不好好兌現若言嗎?”
楊帆的臉噌得紅到了耳根,“你又開始沒正經了!”
李政一卻覺得很有趣,他故意盯著楊帆羞澀的臉,低一點,低一點,不好意思的幾乎要埋了下去,就像是個紅底的大臉盆。
“送給你。”李政一將水晶香檳杯旁的一捧花遞給楊帆。
楊帆受寵若驚,早上起床竟還有鮮花奉送,花朵鮮豔怒放,她將整束花仔細打量了一遍,然後極不滿的嚷道:“喂,臭小子,這是康乃馨吧?”
李政一端起細長的酒杯呷了口香檳,“嗯,是啊,最適合你。”
“適合我?你腦子秀逗了吧,這是送給媽媽的花,送我應該是玫瑰才對,你究竟會不會追女孩子?”楊帆怫然不悅,這家夥就沒送過她正常的花,先是罌粟科的虞美人,現在又是康乃馨!
“哦,忘了,這是送孩子他媽的。”李政一邪笑了下,忽然打橫抱起楊帆,“那就趕緊造個孩子出來,再送這花給你就沒錯了!”
“不是昨晚剛弄過,怎麼還要……”楊帆後麵的話卻隨著臥室門的關上,也隨即停止了。
無數片花瓣散落了一床,清香撲鼻,據說男人都吻過紅玫瑰,愛過白玫瑰,最後卻娶了康乃馨,楊帆嗅著空氣中幽幽的香氣,那李政一算不算是個特例,一個隻吻過康乃馨,愛著康乃馨……
“快起來,我們都膩了一整天啦。”李政一站在落地窗前係扣子。
楊帆抱怨道:“你還好意思說我,誰整日把我往床上按。”
李政一的手指觸過她腰際凝脂般的肌膚,“對哦,真是奇怪了,女人可以有很多愛好,但男人卻隻有一個共同的愛好,”他覆唇吻在她的臉頰上,“就是你。”
從小到大,楊帆沒有聽過動人的情話,她永遠都是襯托朋友的大綠葉,可如今,她仰頭望著李政一,他正奮力同賣海鮮的小販砍價。
盡管是在菜市場,楊帆卻覺得他的樣子,頗像是在商務談判,每一個鏡頭掃過他的五官,都俊美得令人毫無任何抵禦之力。
新鮮的海鮮市場裏有股濃重的腥味,李政一拎起一隻五花大綁的螃蟹,“老板,這繩子沾了水重得很,不然咱們去掉繩子隻稱活螃蟹。”老板不信,去掉捆綁螃蟹的麻繩,電子稱立刻回跳了幾個數字,李政一將對方砍得啞口無言,小販也露出佩服的神情,“大哥,您真厲害,我賣了這麼多年海鮮,還沒見過您這麼能砍價的!”
楊帆樂嗬嗬的同李政一往回走,路程並不遠,但他卻拎著所有的袋子,海鮮蔬菜水果,甚至油鹽醬醋都一應俱全,他們猶如一對恩愛的小夫妻。楊帆去幫他拎,李政一卻不肯,“我的手臂這麼結實,就是生來為你扛包扛行李的,你的任務就是,”李政一用左手提著所有的黑塑料袋,他躬□伸出右手。
天色有些暗,李政一高挑的身影映著奢華繁美的燈火,華麗得就像電影布景中走出的紳士,楊帆怔了下,這曾是她夢寐已久的景象,等待陳渺路向她伸出手,可如今,物是人非,她萬萬沒想到對方竟變成了李政一。
“怎麼,胖公主不願意?”李政一仍彎著腰,抬頭去看她。
楊帆笑了下,終於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上,她裝模作樣的昂起頭,“走吧,小德子,起駕回宮,本宮餓了。”
李政一卻緊攥住她手,沿著海灘,一步步朝別墅走去。
“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飯。”楊帆係著圍裙站在廚房裏。
李政一熟練的翻鍋,“在國外上學的時候,牛排從紐約吃到華盛頓都一個味道,唐人街的菜也沾了股洋味,自己當然得學會做中餐了。”
過了一會,李政一嫌楊帆礙事,直接將她轟了出去,楊帆坐在客廳看了會電視,覺得有些不放心,可剛踏進廚房,她就被震撼住了。
魚蝦蟹樣樣齊全,李政一還炒了兩個蔬菜,一盤普通的水果也被他擺得別有特色,菜肴不僅品相好,更是味道俱佳,楊帆嚐了口湯,是幹貝做的,肉質脆嫩,葷美清甜,簡直都要把舌頭鮮掉了。
“哇塞,李政一,你還成天去我家蹭飯吃,你的廚藝這麼好,簡直可以媲美大廚了。”楊帆甩開腮幫子,吃得大快朵頤。
李政一倒了兩杯椰奶,“我的好你還沒見識全呢,我可是上得了官場,下得了廚房;開得起跑車,供得起樓房;洗得了尿布,刷得了老牆;修得了電腦,背得動冰箱;抵得住誘惑,哄得了丈母娘;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對楊帆忠誠就像對黨!”
李政一繼續撅嘴,“我這麼搶手的,還不趕緊把我娶回去,包你樂得合不攏嘴。”
楊帆又往嘴裏塞了兩口菜,“真好吃。”
李政一劈裏啪啦說了一長串,卻隻換回她三個字,他氣得捂著胸口,簡直是受了內傷,“胖妞,你看你胖成這樣,我都不嫌棄你,像我這樣玉樹臨風的貴公子,你傷害我,忍心嗎?”
楊帆得意的臉一揚,將盤底最後的幾塊肉掃空,哼著歌刷碗去,她將劉歡的《從頭再來》這首歌改了詞,“心若在,肉就在,人世間還有真愛,看減肥,必定失敗,隻不過減了再來!”
李政一氣得幾乎吐血,“胖死你算了。”
刷碗的楊帆機敏的察覺到李政一的話,她雙手沾著泡沫,從廚房探出頭,“胖怎麼了,又不是嫁不出去,不是還有你嗎?我胖故我在!”
李政一笑著忽然衝過去逮到她的唇,楊帆手上滿是水漬,“我還要刷碗呢。”李政一卻不顧,他喘息道:“丟給洗碗機。”她的吻柔軟芳香,令他無限沉溺。
楊帆站在樓道裏的體重秤上,長歎了口氣,真不該和李政一呆在一起,他廚藝精湛,沒幾日就吃得膘肥體壯,可具有阿Q精神的楊帆又自我安慰著,“算了,真的胖子,敢於直麵上翹的稱杆,敢於加重身體的負擔!”
“胖姐。”薑虹跑了過來,地上的泥漿濺到她的白緞高跟鞋上,她連聲顧惜著,卻不忘拽著楊帆,“HR叫你過去一趟,好像會客廳有個客人找你。”
“找我?”楊帆疑惑的問。
薑虹使勁點了點頭,和楊帆一同朝辦公樓走去,“胖姐,我這裏有張瑜伽卡,你沒事去練練吧。”
楊帆納悶,這才幾天,難道別人已看出她飆升的體重了?
自從薑虹被陳渺路收買後,楊帆就對她不再如過去親近,“不必了,我這樣的胖子,練了瑜伽,隻會變成個柔軟的胖子。”
“不是,胖姐,其實你還是有變瘦的希望。”薑虹湊上前,楊帆卻冷笑,“長自己的肉,讓別人瘦去吧,我才不在乎。”
薑虹悻悻的低聲嘟噥:“你當然不在乎,什麼GO的工作,整天和李少談情說愛。”薑虹掏出鏡子照了照自己掉粉渣的臉龐,仰天長歎道:“這麼美的容貌,怎麼沒人發現呢?”
楊帆遠遠看見會客廳的門開著,可她還未走過去,就發現了蜷縮在樓梯口的姨媽,“大姨媽,你幹嘛呢?”
姨媽一顫,方才回過了神,楊帆見她眼圈發紅,好像哭過似的,她的眼裏還裹著淚光,唇卻在微微的抖動,“是他,真的是他。”
“誰啊?”楊帆見慣了強勢的姨媽,初次見到她這樣的驚恐。
姨媽的眼中閃爍著淚光,模糊而明亮,“是那個軍官,他來了。”
楊帆想起姨媽說過,她結婚前曾深戀過一位軍官,可他為了前途,卻拋棄姨媽娶了別人,“他,怎麼會來了,你們都幾十年沒見過了。”
“是他,一定是他。”姨媽恍恍惚惚的扶著牆要下樓去。
楊帆試圖去攙她,姨媽卻擺了擺手,“你去吧,他在等你。”姨媽雖在對楊帆說話,可她的眼神卻沒有落在她身上,空靈而憂愁。
會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幅色彩強烈的油畫,楊帆進屋時,那人正在背身看畫,他的身材筆直,一襲軍裝幹淨挺括,他雙手剪在背後仿佛是在認真觀察牆上的畫。
他就是姨媽口中那個白樺樹林裏的軍官?
可他要找也是來找姨媽,怎麼會找自己?
楊帆故意咳了聲,表示有人在,“請問,您找我有事嗎?”
他回頭時下巴剛好抵到軍裝的肩章上,楊帆一愣,他習慣性的皺了下眉,一雙丹鳳眼深邃狹長,簡直與那個人如出一轍!
他抿起唇線,微微一笑,眼角斜飛入兩鬢,若不是臉頰上的細紋,楊帆當真以為是見到了陳渺路。
“你好,我是陳渺路的父親。”他友善的伸出了手。
他的聲音滄桑中略帶沉穩,楊帆大腦的神經卻變成了螺旋形,她費了很大勁才明白過來,“你是陳渺路的父親?”
也就是姨媽深愛的男人?
他聲若洪鍾,“怎麼了?”
笑起來簡直更像了,隻是陳父終身比陳渺路有種威而不怒的氣勢。
會客廳的桌上擺著玻璃瓶,裏麵象征性的插了幾支花,楊帆知道陳渺路高不可攀的家世,更見識過他母親的嚴厲,見到陳父,心裏便不由自主的開始後怕。
陳父半晌不說話,硬是盯著楊帆看了又看,楊帆等待他劈頭蓋臉的罵聲,誰料陳父卻溫和的笑道:“果然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和渺路形容的一樣好。”
“我好?”楊帆不可思議的伸手戳了戳自己,確定陳父說的是她,而不是旁人。
“當然好了,像你這樣樸素踏實的女孩子,最適合做軍嫂。”
“軍嫂?”
楊帆不懂陳父的意思,他卻瞧著楊帆甚是滿意的說:“戎容那樣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渺路的母親是喜歡,可我一點都看不慣,我就一心想讓渺路進軍隊,然後娶個像你這樣的女孩子。”
“不是的。”楊帆慌搖頭。
陳父卻繼續道:“我知道你嫌棄渺路之前結過婚,可他和戎容算什麼婚姻,就是兩個孩子間的打鬧罷了,他整天把那個爛公司看得比命還重要,可要我說,這棄筆從戎,報效祖國才是正道!”
楊帆還沒來及回答,陳父又開口,“我吧,整天都在忙,也顧不上管那混小子,可我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你還記得你們上大學那年地震嗎?”
她想到那年地震的事情,心底就迸出強烈的痛,“那時候,我派人把渺路接回家,可他卻買了帳篷,從家裏搬了被子硬是要回學校,我早猜到他是為了女孩子,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楊帆的手冰冷而潮濕,她用指甲使勁去掐掌心,“夠了,陳叔叔,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陳渺路早就不是過去的陳渺路了。”
陳父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裏怨他,他是不該娶戎容,可現在都離婚了,況且,他說了,他經營公司都是為了你,他不想向家裏伸手要錢,他想闖出一片天空,給你幸福的生活。”
楊帆望著陽光透過窗簾落下的一方影子,“如果,是為了我,就讓他拋棄公司,拋棄一切,他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