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虎落平陽(1 / 2)

周揚作為外地人,在寧海也是人地生疏,平時接觸的就是單位上的那些同事,但同事之間,他也不好講自己的這些私事,平時這些情緒壓在他的心裏,讓他感覺快有爆炸了,今天遇到陸良,一通的傾訴,心情如經過疏通的管道,暢快了許多。

看到周揚心情有些好轉,陸良勸他:“快吃些東西吧,不然胃裏會很難受。”

二人胡亂扒了些東西,陸良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問:“你現在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周揚說:“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找你老婆去吧。”

說完站了起來,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陸良趕快扶住他。

陸良扶著周揚走到櫃台前,把錢付了,然後走到門外,攔了輛出租車,把周揚扶上車,問:“你住哪裏?”

周揚還算清醒,說:“紅船村。”

紅船村是寧海有名的城中村,車子在紅船村停下時,陸良感覺進了迷宮。這裏本來是農村,後來由於城市的擴張,逐漸把這個村子圍在了中間。村子裏大多數都是四五層的簡易樓房,一家的牆挨著另一家的牆,隻留極小的縫隙。由於沒有規劃,通過的路最窄處隻有幾尺寬,樓房如犬牙般交錯,走在裏麵,陸良聯想到地道戰裏讓日本鬼子聞風喪膽的地道。這裏房租便宜,成了外來打工者理想的住處,並且人數眾多。由於缺少公共衛生設施,到處是汙水和垃圾,越往裏走,空氣中的難聞的味道越濃,陸良的胃有些翻動,隻好強忍著扶著周揚,小心地越過一片片的髒水汪子和腐爛的垃圾,挑幹淨的地方下腳,艱難地往裏走。

七拐八拐,終於在一處房子前,周揚說:“停下吧。”

陸良仔細看了看這幢房子,一共五層,外麵貼著白色的瓷磚,門前立著一根電線杆,上麵像蜘蛛網一樣掛滿了各種電線。

紅色的鐵門沒有鎖,陸良打開門,進門就是樓梯,黑乎乎的,樓梯又陡又窄,僅容兩人勉強通過。陸良扶著周揚,艱難地爬上了樓梯,這麼陡的樓梯竟然連扶手都沒有,隨時都有一不小心掉下去的危險,陸良心裏捏了汗,等二人上到了周揚住的三樓,陸良臉上已經全都是汗了。

在門前周揚摸索著打開門,這是一個隻有二十多個平方的小房間,靠牆的地方擺了一張床,占去了一大半的地方,床的對麵是一個布質的簡易衣櫃,衣櫃的旁邊是一張小小的書桌,書桌直抵到門口,門後邊放著一些鍋碗飄盆。

這個小小的房間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其狹促的空間,顯示著周揚的生活捉襟見肘。望著這簡陋的環境,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陸良絕對不會想到他竟然會落魄到這種地步。

可能是感覺到陸良的想法,周揚從書桌上撿起一包煙,丟給他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而在陸良的記憶中,周揚是不抽煙的。

周揚深深地抽了口煙,望著房頂說:“你是在心裏嘲笑我吧。”

陸良趕快笑著說:“怎麼可能,你現在是虎落平川,人生總有不得意的時候,但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周揚吐了口煙,有點玩世不恭地說:“好起來?我都不抱希望了。別看聽起來好聽,我在區委宣傳部工作,是公務員,可是你是知道,公務員的工資有多少。一個月隻有一千五六百塊,現在寧海的房子多少錢一平方?快三千了,我怎麼買起。再加上我還要付孩子的撫養費,一個月五百,剩下的這一千多,能夠我平時花的就不錯了,哪裏還有什麼積蓄。我就是毀在了這次婚姻上,如果沒有孩子,負擔還沒這麼重,但你看現在,我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裏。什麼讓父母過上好日子,什麼幫助家裏人,就憑我現在的狀況,做夢去吧。”

陸良聽罷周揚的話心裏五味雜陳,理解他的境地。人人都羨慕公務員,但他知道這個職業並沒有傳說中那麼風光,風光的是領導,對普通人來說,隻能精打細算過日子,如果規劃不好,出現意外,比如說像周揚這樣,離了婚或出了意外,日子還是很艱難的。

他鼓勵周揚說:“我覺得事在人為,你可在現在的崗位上好好混,說不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到時候啊,我還要靠你罩著呢。”

周揚噗嗤一笑,半是自嘲,半是無奈地說:“飛黃騰達?做夢去吧。如今在機關混,沒有關係,沒有錢,你就在那裏苦熬吧。現在的領導,看的不是你的工作成績,是這個。”

說罷,他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搓了一下,做了個點鈔票的動作。

看得出,此次婚姻對周揚的影響是相當大,他真希望周揚能走出陰暗,充滿陽光地活著,但又不知怎麼幫他。

陸良問:“你有朱爽爽的電話麼,我想有時間的時候去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