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小紙條(1)
窗外的那棵樹幹彎曲的猶如駝背老人的女貞樹上傳來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從教室裏看不見那個不安分的小鳥藏在哪裏,隻能看見那些橢圓形的、長得茂密的樹葉在不斷的搖晃,可見得那隻小鳥是在枝葉之中活潑的蹦跳著。如果拿一把彈*躲在窗戶邊,應該是有機會把那個小鳥打下來的。不過那隻小鳥知道那些調皮的男孩子正在上課,它暫時沒有危險,從宜昌四中初一六班一片安靜的教室秩序就可以猜出這一點。
已經是在下午的第二節課了,已經偏斜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把帶著幾何圖案的光斑印在教室的後壁上,使得整座教室不僅有了金黃的色彩,還有了些明亮的溫暖。教室裏很安靜,可是彭峽卻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手裏捏著的鋼筆機械的在紙上畫著圓圈,思想早就不知道哪裏徜徉去了,可是他的眼睛卻不敢從前麵黑板上移開半寸!
很簡單,因為這是一節很重要、必須全神貫注的課。並不是數理化這樣的主課,而是一堂普普通通的生物課,可是因為講課的正是初一六班的班主任。這個叫王宗芳的女老師有些自傲而生冷,雖然她站在講台上講課的時候,既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也沒有生動活潑的教學理念,除了有些結巴、有些說東道西,長相也有些凶、眼光也過於冷冰冰,可就是因為這位生物老師是班主任,這個班的學生從未有人對她的教學水平和質量提出過異議。
指派一個生物老師擔任初一六班的班主任,一方麵說明這個學校領導對這個年級排名最後的六班的不太重視,另一方麵也是隱含的告訴學生們,畢竟初中的生物課僅僅隻是一門副課,教的好壞和考的好壞都基本上不影響主課成績。可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葉的中學的班主任因為負責給每個學生寫評語,寫得好壞直接決定學生入團和要求進步的可能性,而那個時候可是政治第一、學習第二,所以班主任在初一六班的學生的心目中自覺或不自覺地就成了上帝。上帝不值得敬畏,國人隻崇拜馬恩列斯毛,可班主任卻是現實中的主宰。
班上的大多數學生都不喜歡他們的女班主任,一方麵因為她的長相,一方麵也因為她的陰冷。初一六班的語文老師姓範,有些文采,講課也充滿激情,很受學生擁護;那時的中國雖然早就和蘇聯鬧翻了,可宜昌四中的初中還是教的是俄語,那個劉老師能說一口流利的俄語,還能教學生唱俄語歌,隻是不教《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到後來也不知道他的發音是不是莫斯科標準音。初中的孩子都很喜歡運動,長著一身腱子肉的教體育的範老師很受大家歡迎。
不過給初一六班那些剛剛從小學踏進中學門檻的學生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他們的數學(嚴格意義來說,應該是代數)老師。那是一個個子不高,眼睛很有精神、胖胖的雙下巴、聲音嘹亮、很有魄力的女老師。第一次和同學們見麵,介紹說自己叫“張老師“,可是在黑板上寫出來的卻是“詹冀端“三個字,很自豪的告訴大家:“這是詹天佑的‘詹‘!“大家就肅然起敬了。
初一六班的三門主課老師的配置不錯。教語文的範老師能正確而引導學生讀懂課文、了解文章結構、分析課文特色,還能夠舉一反三,自然很稱職;教俄語的劉老師上課很認真,講到興奮處,滿口都是帶卷舌音的俄羅斯話,學生們自然聽得一愣一愣的;詹老師講的代數課很容易懂的,她不能容忍鬆散的課堂秩序。很多年以後,覺榮回憶說:“她用指頭彈粉筆頭很準的、走神的同學都領教過的。“煉石隻是記得,詹老師上課的時候,常常突然停止講課,警告似的大叫一聲:“肖--德佩!“那聲調、那語氣、那神態絕對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