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不是第一次來朝陽長公主府,但卻是第一次有覲見朝陽長公主的機會。
對於這位傳說中為弟犧牲,自請和親的長公主,蘇昭寧是很欽佩的。
她也是有幼妹在膝下的人,因此對長公主這份長姐之心,分外理解,又分外欽佩。
一個人嫁去那樣陌生遙遠的地方,要麵對的事情,未必比死容易。
蘇昭寧欽佩長公主,不僅是佩服她這份為了弟弟無所畏懼的心,而且是羨慕她一番心血最終隨著祁東王的早逝而付諸東流後,依然能直麵故國的勇氣。
換了自己,蘇昭寧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樣的勇氣。
付出了姻緣,付出了幾乎就是一輩子,但最後老天卻告訴你,你所有的付出都是白費力氣。
“殿下,蘇姑娘帶到了。”侍女在前麵行禮道。
蘇昭寧亦跟著行禮。
一個悅耳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抬起頭給本宮看看。”
蘇昭寧謹慎地抬起頭,看向麵前的人。
朝陽長公主身著淺紫色的宮裙,額間綴了個花鈿,站在一個軟塌麵前。許是因為身份尊貴、保養得宜的原因,她的容貌上並看不出她的年紀。
她的聲音亦然。
若不是自稱本宮,蘇昭寧還真的不會猜測麵前的人就是朝陽長公主。
畢竟雖然不知道長公主的具體年齡,但她是四皇子、七公主的大姑母。四皇子已行過弱冠之禮,那麼這位長公主怎麼也不會才二十幾歲吧?
朝陽長公主看著蘇昭寧,唇邊勾起了一抹微笑,她問道:“你可瞧清楚本宮的容貌了?”
蘇昭寧忙低下頭請罪:“小女子失禮了。”
“我讓你抬頭的,自然是允你看本宮。”朝陽長公主望向身後的侍女,吩咐道,“領蘇姑娘去偏房。”
侍女走在前麵,推開這房間內的偏房,朝蘇昭寧道:“蘇姑娘,請。”
蘇昭寧不明白朝陽長公主的這番用意,但她原就是個性子沉穩的,自然不會將驚訝流露出來。
看到蘇昭寧跟著侍女麵色鎮定地進了那偏房,朝陽長公主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略微停留了一會兒。
偏房之中,一張簡單的桌案,一個繡花的架子,一遝厚厚的佛經。
侍女望向麵前的蘇昭寧,道:“殿下久聞蘇姑娘才華,想親眼目睹一次。桌案上的宣紙,蘇姑娘可用來作畫,也可以用來寫字。繡花的架子蘇姑娘也可以用。”
蘇昭寧並沒有立刻上前去選擇其中任意一樣,她平靜地看了一遍房中的陳設,然後問侍女:“公主殿下可有時間限製?”
侍女並不意外蘇昭寧問到這個問題,她笑著答道:“殿下並沒有說。蘇姑娘選好了,再喚奴婢就是。”
說完之後,那侍女就走出了偏房,將房門關上了。
偏房中有扇窗戶,那窗戶對得卻是一麵空曠的高牆。
整個房間裏,除了那一眼就能看見的幾樣東西,其他什麼也沒有。
這地方,簡直就像是突然被收拾出來的一般。
蘇昭寧忍不住回憶起方才侍女領自己去見朝陽長公主的過程。
她們在公主府裏穿行,走過水榭回廊,穿過月洞拱門,走了很遠的道,卻似乎並不是整個公主府最中心的位置。
再想方才記憶中朝陽長公主的舉動,蘇昭寧似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重新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記憶中的朝陽長公主。
蘇昭寧回想完後,走到書案前麵,將宣紙鋪平一些,然後拿起了書案上的筆。
偏房外麵,朝陽長公主正甩了下袖子,問那侍女:“蘇姑娘選了什麼?”
“奴婢出來的時候,蘇姑娘還什麼都沒選。”侍女答道。
“隨便她選的什麼吧!總之就讓她一直待在裏麵好了。”隻見這朝陽長公主抬手就將頭上的簪子拔了,又把外麵這件淺紫色的長袍脫了下來。
脫掉長袍,散下長發,麵前這儼然就是一個少女。
侍女接過那長袍,跟上這推門而出的朝陽長公主。
她喚對方:“六公主,把蘇姑娘一個人仍在這裏真的沒有關係嗎?”
原來這位公主殿下根本不是朝陽長公主,而是當今聖上所出的六公主。
隻見六公主不在意地往前走去,她嗤笑侍女:“你跟著本宮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還這般膽小?你不說我不說,那蘇昭寧又困死在那偏房裏了,誰又能知道本宮假冒了姑母。”
六公主突然頓住腳步,回過頭看侍女,她笑得一臉燦爛;“再說了,即便蘇昭寧真的有幸被人救了出來。她還能指出本宮是誰?有理由恨她的,可是七妹,不是本宮。”
六公主愉悅地踢著麵前的小石子,直接往朝陽長公主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