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棋(1 / 1)

高中有段時間沉溺下棋不可自拔,那時候有手機的也寥寥幾個,整個班級除了打乒乓球,下棋就成了一時尚的活動,當然我對此也是孜孜不倦的。有時候課間十分鍾便要擺來廝殺一場,你問在這十分鍾解決不了戰鬥怎麼辦?牛僧孺發明這東西可沒考慮到你還要上課,所以自然還是要繼續的,因此,受到的處分固然是免不了了。

下棋你還要具備兩個最重要的因素,這第一點,你得有一個嗜棋如命的棋友,這種人還要有勇有謀,說白了就是懂得點棋,不怕老師處分,所以我特別不喜歡和那些一心隻讀數理化的人或是女生做同桌,因為女生在我印象裏是不下棋的;這第二點就和老師有關,有些老師是上課你就要坐直了,全班的孩子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背部挺直,雙手放在課桌上,目視前方,好好聽講,這種老師萬萬招惹不得,還有一些老師是上我的課,你們愛咋咋地,但不要擾亂我課堂紀律就好,對於這類老師我是特別喜歡的,這種條件下便是很適合下棋了。

我的同桌是個男生,我稱他棋魔,此君棋力和我仿似,這是最好的,如若你遇到一高手,你還尚未拔劍,對手就已經將你封喉了,那還玩毛啊,而且這位爺是除了怕看考試成績之外其它都不怕的梟雄,於是我們本子上的課表就是這種情況:紅筆圈的都是可以下棋的課,黑圈就是要規矩坐好聽課的。一般遇到紅圈的,就從課間擺好,便一直殺到下個課間,然後再看看課表是否繼續。

地理課便是紅圈課之一,我一直認為地理這種東西是聽一聽就好,沒必要深究的,因為學了這課我大多時候還是隻能分得清上下左右,哪個是南?所以我的地理知識並不是很豐富,到如今阿根廷在南半球還是北半球都不曉得,隻知道有這個地方罷了。有一日,地理老師病假,托了語文老師調了一節課,老師進教室才知道,可和棋魔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兩軍交戰,哪有不戰投降的道理,再想想平時語文老師也是挺溫和的,便繼續了。

語文老師在台上講東坡先生的赤壁賦,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我則和棋魔博弈在課堂之間。高中時候,書桌上擺的書也是比自己坐下略低一點,隻要注意窗外別被巡視的老師逮到就好。廝殺還在繼續,這個時候雙方的棋子也都隻剩一半,我和他步步斟酌,思考著如何取對方帳營中的項上人頭,突然,老師提了我的名字,教室中其它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我也是隱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抬頭看見老師及全班同學的目光盯著我,便緩緩站了起來。

“你來說一下‘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是什麼意思?”

我那時候腦子裏全是棋,哪裏能想得什麼意思,照字麵理解,難道是即使挪出我的老將,也不能在一瞬間改變這殘局?便對老師說不知道。一般在上課的時候,一位同學不知道那麼老師會示意問一下全班同學有沒有會的,沒有的話自己會說出這句拗口話的意思,我就等著老師說完示意我坐下,那麼我好繼續我的大戰,沒想到老師繼續提了我的同桌,這下好了,倆人有伴了,老師解釋完後,也沒讓我倆坐下的意思,而我也聽不下去,隻顧低頭看著棋盤,思索之間想了一著好棋,跳馬將軍,催促棋魔趕緊走,他走完之後我尋思道,你這小子這局敗在我手裏了吧,抑製了心情的激動,便要祭出我的拿手絕殺來結束這一局。

正準備落子,看見語文老師手拿著書,陰沉著臉從台上走下來,尋思完了,趕緊扯了書把棋盤遮住,老師啥話也沒說,扯開棋盤上的書,我立馬繃著頭皮準備挨一書本的親吻,如果挨打肯定我是第一個,因為我在過道邊,比較順手,啪的一聲,桌上散落幾枚棋子,其間,我那肚大腰圓的老將在那翻滾,而其它棋子隨著棋盤去找窗外的垃圾堆玩去了,兩個人卻沒有挨打,站到下課罷了。

雖然課後撿了回來,但自從那課之後便再也沒在上課下過棋了,原因是如果再被抓住,怕是要像那老將一樣上課的時候,在外邊的烈陽下翻滾,而且站著的時候那麼備受矚目也不是我的風格,畢竟我的骨子裏是個低調的人。

從高考以後再見語文老師是一年後,為了學籍檔案的事情又和一好友約了回去母校重遊一番,那天陽光很溫和,心情也跟著開心起來,恰巧在校內看見了老師,老師笑著問我們現在在哪裏上學,聊了一會就告辭了。

如今已有幾年未見,很是想念,自那一別以後每當下棋總會想起當時的語文老師和那位許久未見的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