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消逝的東西如塵埃般微不足以,之所以消逝,需要的容器是固定的,那麼存在的事物無論何時都會被更迭,能打破的不是在這個層麵上,而是在精神世界裏,因為這裏的東西可以被無限的壓縮,有如網盤,看不見,但是確實存在著。
我在這個世界裏看見了我的喜怒哀樂,像個路人在觀影,從黃毛小兒到如今,記錄在默劇膠片上,這背景是別人的縮影,隨著時間的旅行從有光澤的黑褐色緩緩過渡成枯萎的黃色,這有如從嬰兒到年老的滄桑,兒童時期平滑水嫩的雙手,拖曳在時間之後,受這風雨的磨礪,怎麼能永葆青春?於是皺紋暗生,老繭布滿,撫摸起來有如一層老樹皮。
這磨礪過程中,當然也有共同的受難者,這些人和你一同經曆,是你的摯友、愛人。隨著時間軸一直往前走,後邊的也會被新人的記憶所填充,從而一直被壓縮,壓縮的過久,便有點像變了質的食物,遺漏出粉末來,隨著周邊的風吹遠,我問你可能拾得回來?
再者,我看見那些被擠壓的老友的音容笑貌,心裏便是於心不忍,想起去聯係,卻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打了第一通電話,不過是說一些符合中規中矩的問候,或是附和著笑起來,我的那一麵開始譴責我:
“你的良心哪去了?那可是之前一直嬉笑玩耍的好友,兩個人中所有的秘密都是共享的!”
我由於受不了心的排斥,便再也沒有嚐試和他聊下去,匆匆結束這段聊天,隻能回答道:
“沒看見我現在白發暗生,受了這世間的煎熬,整日生活毫無規律,大家哪來的閑工夫去養關係?”
再想去狡辯,心裏一聲冷冷的嗬笑,它在嘲諷我的牽強,似乎是一眼洞悉我的一切,這無言的冷笑卻已經駁的我啞口無言。
我把這段事情敘述給另一位朋友聽,她似乎像之前的我一樣,一邊複述著問候的話,一邊在絮絮叨叨談自己工作的事情,我聽見自己胸中傳來的急促且又憤懣的不滿,帶動我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她在那邊卻絲毫不受影響,還是不停,似乎在背誦即將要去表演的台詞,我卻在煎熬著聽完所有的話。
這兩通電話沒有任何意義,那麼還要保留的這些讓我覺得不再可靠,這貌似是一堆家門口待販賣的陳年舊物,看得出來你是不想要再留,兒時候相互吵鬧爭奪的玩具,此刻卻是嫌棄不已,不是因為舊,而是因為心。
再憶舊日的縮影,已經是頭暈腦脹,它們在我看來,仿佛深淵地獄伸來的惡魔之爪,牢牢提起我的衣領,質問我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拋棄當初許下的承諾;為什麼把一腔熱血潑灑在青春上,現在轉過身去卻要辜負它,背叛離去。
我掙紮在這段時間的邊緣,像個遊俠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因為處處勾起的便是喜悅,但是每個喜悅背後又都隱藏著令人膽顫的寒風,讓你無可躲避,所以,我決定醒過來,逃避這個世界接踵而至的壓迫。
但卻在這時又碰觸到一個清澈明朗的目光,她輕輕將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
“呐,這樣我們就算是在一起了,”
她依偎在我的懷中,指尖拂過我的耳垂和鼻間,懷中是溫柔的花香,我便沉浸其中,忘了這溫柔背後潛藏著一頭要將我撕扯成碎片的巨獸。
當我閉眼時候,下一幀,四周都是暗沉的雲色,隨風飛舞的雪狂撲打在我的臉上,懷中的溫柔變了一個臉譜,她怒道要離開,走的時候指甲間每次的撫摸像利刃劃過,一條條的血痕,讓我分不清到底是她還是雪,最後滿是傷痕跳出來,卻把那恐怖畫像擴大了它該占存的那一部分空間。
我的視線終於要模糊起來,我想,差不多要從這個世界離去了,這麼一想讓我輕鬆不少。
我知道那些一次次失去的最終會被一些好的事物所代替,那麼也就不再害怕,隨著它們壓縮在一起掉粉掉渣,最後被風吹過,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