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我發現,原來決絕的離開,竟然是這樣簡單。
感覺自己像一滴水,自天空飄落,像一朵雲或者棉花那般輕盈,失去重力,不由自主。耳邊呼嘯而過的風依舊淩烈。遊蕩在空氣中的,依稀是你呼喊我的名字:宸碧…宸碧…
我艱難地回過頭,看見那張曾經無比誠摯的臉。那種溫柔的囑咐和關心,依舊清晰,可惜那個目光不是給予我的。我的憂傷如線,突然從內心的最深處湧出來,千絲萬縷,像包裹著蠶繭那般纏繞著我,仿佛是上天最後的垂憐,送給我一副華麗的棺木。
我是你的妻。但是在你心裏,我永遠隻是那個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的丫頭,低著頭,宛如曠野裏風搖曳過的那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孱弱的沒有絲毫的存在感。即使我後來莫名的成為了公主,高貴雍容,也沒能改變這一點。
我想,如果不是她是你妹妹,如果不是她是我的小姐,也許在你心裏,連那麼一絲的感情也是種奢望吧,哪怕我貴為了公主。
山崖上,你傲岸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我轉過頭,我們之間的空氣早已沉靜如水。誰比誰清醒,誰比誰殘酷。
猶記得那個新婚之夜,你喝的酩酊大醉,無助的伏在我身上,那麼放肆的哭泣。溫熱的淚水化開了我臉上塗抹的那緋紅色的胭脂,把我變的和你一樣狼狽。也許,從你溫柔的撣開她身上的落花,從我默默的凝視你的那刻起,我就是狼狽的。愛情好似一場恢弘的劫難,讓我無法逃開。
我不知道你哀慟的是什麼?是為那早已遠去的愛情,亦或是對這場婚禮的無奈。
可是,可是,你愛上的,是一個不該愛也無法愛的人。你想要的人,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遠離。可是,可是,為什麼你還是如此執迷,甚至不願意回頭看一眼,默默守在你身邊不忍離去的我。
近在咫尺,卻遠若天涯。
仿佛睜開眼茉莉的香氣撲麵而來,開在河彼岸的桃花驚豔刺目,卻似乎永遠也不能靠近。不能靠近的,才是真正的距離。你我之間,擁有真正的遙遠。
我想,後來我變得惡毒了,不複曾經的純善。我靠近她的時候,再也沒有昔日的情誼,隻有滿腹的怨念和心機。她的美麗和純真蠱惑了那麼多人,尤其是你,我無法原諒。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麼恣意的享受著別人的愛,卻轉身如風一般的離開。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活的那麼自由自在,卻把深淵般的痛苦加諸在你我的身上。
如果注定要痛苦,那麼,就讓所有的人都永陷地獄吧。我那麼怨憤的想著,身體裏散發的是一種腐蝕了靈魂的氣味,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惡心。
可惜,我不如她,我始終不如她——她是如此聰慧的女子,而詭計並不是我的特長。
離開吧,終是要離開的。
當我以落花的無奈,遠離流水的惆悵時,才發現,沒有什麼是在劫難逃。所謂在劫難逃隻是自己舍不得放手的借口罷了。
隻是,直到最後的最後,你卻依舊不知道,那掩埋在雲霧後的,所有的真相。
其實,我和她都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孤單遊蕩在世界的寂寞旅人。隻是,我忘卻了前塵,於是從天使變成了凡人。而她因為牢記過往,於是有了睥睨眾生的恣意和美好。
其實,她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隻不過是那些前人的智慧給她塗上了童話般的光影,讓她鮮亮如斯。波光瀲灩水清淺,她終究是和我一樣的,隻是清淺罷了。
幸福隻是天花亂墜的幻覺,被包裹好的花束,看不到根已腐爛。
當愛情褪去所有的行跡,那些詭計,權謀,欲望都離開時,隻有時間帶著滿目瘡痍的回憶歸來。愛恨最後總是容易敗給了時間的。
如果有來生,希望遇見你,是在自在無礙的曠野,清潔如露水般的對視,真心盛開,一如鄉間尋常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