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人再度上路,沒到半日,已是來到了漓江岸邊。漓江北岸值此時節是多雨的日子,天氣時雨時晴,春意盎然中些許微弱濕寒潮氣尚在,清風拂過水麵,波光粼粼,風景秀麗。隻是兩人心中各有所思,當此美景,卻都默認無語。
展雲淩想到昨日之事過後,段瑞漸漸地褪去了一些他有意裝在臉上話中的防備,那些客氣矜持,幾分豪情幾分戒備的探尋。但經過昨日一事,展雲淩方見著他段瑞有血有肉的另一麵男兒性情。隻不過,經過幾番的追殺截堵下來,段瑞心中不免有些紛亂沉鬱。展雲淩知道他雖無話,但實是既為手足相殘而哀痛,又為滸國局勢複雜而擔憂。一夜下來,兩人幾乎無話。
遠遠望見擺渡的老翁,展雲淩招呼了那老翁搖著小舟靠岸,向段瑞道:“渡了漓江,穿越前方這片密林,再翻過一座小丘,便就是吳狄城了。”
段瑞勉強一笑,登上小船,口中一句“辛苦了。”便靜默立於船頭,再無多話。
展雲淩臉上微微一笑,囑咐了船家幾句,便也隻放眼四周風光,倒也逍遙自在。
老翁搖著小船順流而下,不需一炷香功夫,已將二人送到岸邊。二人謝了船家,上岸入林。自上船時起,展雲淩便不時抬首四顧,此刻又再次仰頭看了看天,也無甚言語,便隨著段瑞的走入林中,行了大約一炷香功夫,展雲淩突然停下了腳步。
“雲淩,你在為何事踟躕?”段瑞亦早已發現展雲淩行動有異,此刻回首時方問了出來。一抹似有還無的微笑閃過,展雲淩疾步走向林中稍空曠處目光向四野一番觀察,輕笑道:“果真如此。好精密的陣法。”
段瑞聞言箭步趕上,也向四下裏一番張望,眼中密林重重,在陽光微醺的照射下蒼濃翠****滴,但卻不覺有何異處。
“雲淩,不知你所言何意?這裏有埋伏?恕我眼拙,還請解說一二。”
“其實這樹木隻是障眼法,您試試將不同的樹木看成是排陣的軍隊。”展雲淩伸出手來示意給段瑞,“三皇子你看,這裏的橡樹蜿蜒似鏈,而樺樹則星羅密布,還有這蒼術東西環抱……”
“啊!”展雲淩略微點撥,段瑞口中驚呼,“這不是先朝開國時塵因道長兵書所記的二十八星宿陣麼?”
展雲淩一臉激賞的笑道:“三皇子果然是將帥之才,世人隻知塵因道長是先朝護法大師,為國君卜卦吉凶,祈福消禍,隻有極少人知道這位塵因道長乃是一位兵法大師,這二十八星宿陣便是他最厲害的陣法。”
“厲相向來對於兵書陣法研究甚深,故此我也算略知了一些皮毛,不敢稱道。”段瑞搖了搖頭,視線在樹林中來回巡曳,看得出,他見到這陣法,心中確實驚喜。一輪觀察印證下來,段瑞有感於這陣法之精妙,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來對方是早有準備,你我又不免入了他人甕中啊。”
展雲淩無所謂地淡然笑著,“不錯,方才我正奇怪那搖船的老人家為何將船渡來此處,現在想來,那老者也是他們的同夥吧。”
“那他們為何不在水中動手?”段瑞問。
“漓江水流平處似緩,但暗處實為湍急,水中又多蟲藻,就算是一流的好手,在這漓江之中也是難以逞能。”
“你我二人遇此陣法,如何脫身?”
“布陣之人絕非等閑之輩,況且這陣法驅動需大量人力,絕非江湖上普通門派可以為之。”
“依雲淩你所見,我們應如何應對?”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一時半刻我們也走不出這樹林,倒不如閑庭信步,瞧瞧這陣,向先賢討教一二可好?”
段瑞知道這陣法變化多端,有無數殺機潛伏於陣中,但展雲淩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猶自輕鬆自在。不過經過幾日相處,他漸漸明白展雲淩此人的性情向來便是如此,性子不溫不火,不急不躁,危險處從容淡定,為人如山水藏秀不爭,行事如日月光輝磊落。此人武功心性,天下似是無幾人可比。當下段瑞心中漸寬,將雙手一負在背,跟上展雲淩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