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翻腥風血雨,又一翻重新洗牌。不管怎麼樣,風聲總會過去。敵特破壞所帶來的影響很快便被新的“鬥爭”所取代,不同派別的紅衛兵們繼續在大街小巷內開展著革命,成都再次恢複了原本的麵貌,天空依舊陰霾。
第四天的時候,石穿肩上的傷勢已經不大影響他的行動了。他伸手推開了破敗不堪的窗子,又向灰蒙蒙的成都看了一眼,空中平白多了一聲歎息。
“我的老家在瀘州”背後,一名須發灰白的老人正一邊整理著疊成一排的銀針一邊感歎道:“當年劉大帥組織川軍團的時候,我還曾經把我的兒子送過去,結果他就再也沒有回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最讓人難以忍受,可是我還是忍下了。因為我覺得,忍下痛苦才能夠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可能盼來好日子。”
老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就好像在和石穿聊天。可事實上,石穿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屋子裏隻不過是老人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而已。
“所以,我接下來又開始盼著中央,盼中央、盼中央,結果盼來了中央更遭殃。然後我又開始盼著解放。嗬嗬……解放軍進城的時候,我這把老骨頭居然也跑去夾道歡迎,那個時候啊……我真的是感覺好日子已經來了……”
石穿仍舊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雙眼仍然出神的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在想著些什麼。在他的身後,老人正一邊清洗著染血的紗布,一邊搖頭苦笑。
“那些小鬼突然衝進我的家裏的時候,我還在外麵給人針灸。他們二話不說就是一通亂砸。我珍藏的幾件明清時期的古董全都沒了,這都沒什麼,最可惜的是傳了幾代人的醫書啊……老伴在那天之後就嚇得病了,一病就再也沒有起來。而我自己,卻還得賭咒發誓向他們保證,自己再也不信那些牛鬼蛇神……嗬嗬……你說說看啊,現在我還能盼些什麼?”
“我不知道”石穿終於開口說話了,隻是他說出的話卻沒有任何的價值。
老人似乎也知道這樣的結果,隻是笑著擺了擺手繼續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以前忍耐下來的那些日子是不是真的有價值,也許,我應該一直呆在瀘州……”
“活著的價值?”石穿轉過身,似乎有些認真的想了想,隨後搖頭“恐怕沒人知道。不過,你也不應該輕易的否定它。”
“不否定它,誰又能證明它?”
“曆史吧……”
“曆史麼……”
一陣沉思,一段沉靜。過了好一會兒,石穿才又開口問道:“對了老人家,您有沒有聽說過‘芙蓉花虎王天府,青城夜風開靈國’這句話?”
“那是什麼?”
“沒什麼,一個燈謎而已……”
說罷,屋子裏重又歸於寂靜,靜的落針可聞。也不知這寂靜究竟持續了多久,石穿隻知道,他再開口時,天已經黑了。
“我得走了。”
“去哪兒?”
“廣元,那裏,或許會讓我找到接下來的方向。”
“有方向是個好事,好好珍惜吧。”
“珍惜?珍惜什麼?”
“珍惜你的生活,因為你的生活還有目標,你還沒有迷茫。”
將隨身所有的糧票都留下後,石穿告別了老中醫,也告別了成都。他現在不準備去調查胡偉傑到底是怎麼穿上公安製服的,也沒有去報複他的興趣。一來,那樣做會很危險;二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尋找焚檔。
現在,所有指向焚檔的線索幾乎都已經斷裂。表麵上看來,石穿已經再也沒有辦法了。但是石穿手上卻還有一條信息,一條對手們沒有發現的信息——老叔的手記。
手記上記錄的信息是他被抓走前最後的信息,合理的推斷下,這個信息就應該是與焚檔相關的內容。手記上第一個地名是葭萌關,坐落在廣元境內。而焚檔的起源地081基地,也坐落在廣元。
廣元,這座川東北的大鎮,現在已經成為石穿能否找到路徑的關鍵。於是乎,他重新背上行囊,混上北去的火車再次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