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緣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了神來,看著秦昂天表麵平靜卻不斷顫抖著眉梢的臉嫣然一笑,她長出了一口氣道:“看得出來,秦先生。您的身份不止是表麵上的公司白領,我的猜測對麼?”
“對”秦昂天果斷的回答道,沒有一點拖泥帶水。他似乎並不想在千緣的麵前隱藏太多。
千緣道:“我想,石穿先生與你應該是某種程度的同事,這句話也對麼?”
“是的”秦昂天不假思索的答道,若是那個名叫安欣的女上校聽了這句話,恐怕立刻會從後腰裏拔出手槍將他槍斃個十幾次再說。一貫都是這個家夥在反複和龍騎禁軍們強調龍騎的保密性,可是僅僅兩個問題而已,既沒有威逼又沒有利誘,他竟然就這麼送出了這麼大一段信息!?
似乎是知道有人在暗中監視竊聽,秦昂天又故意加了一句道:“至於我們到底是什麼身份,什麼工作,這些事情就不是我能夠向您吐露的了。還請您千萬要諒解。”
千緣對秦昂天微微頷首,行了個禮。
白皙的曲項微露,優雅的好似一隻天鵝。
她頓了頓,道:“這些事情,我也早已經是知道了的。否則,我又怎麼會和您說這麼久的話?”
秦昂天先是一喜,可隨即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後,神色便又忽然一暗。千緣慢慢推開身前的雜物,將床邊的外套罩在自己的身上。那並非什麼厚實的大衣,也不是什麼漂亮的禮服,甚至不是什麼工作生活常穿衣物,那是一套雪白色的作訓裝,上麵,身上各個地方都已經塞滿了各式各樣的裝備,乍看起來她就像是一個移動的軍火庫。
千緣慢慢的走下床來,汲起了鞋子,對秦昂天笑了笑道:“秦先生,既然您與石穿先生本就是同事,我就不再和您客氣了。我和我們公司的一些成員打算啟程前往俄羅斯伊爾庫茨克市,身上這些裝備的過關和一應手續,就拜托您了。”
秦昂天聞言一笑,隨手將已經削了一半的蘋果丟在床上,苦笑了一聲歎道:“原來還是我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啊……”說罷,他對著千緣點了點頭。正如他之前和石穿說過的那樣:龍騎在中國做不成的事情,真的不多。而他,幾乎代表了整個龍騎。
“我要走了,恐怕,有段日子不會再見”千緣對秦昂天道。
“一路順風……”秦昂天笑了笑,這個時候,這種情景……他又能說出什麼來?
千緣深深的對秦昂天鞠了一躬,轉身便走。可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一貫落落大方的千緣竟是難得的紅了紅臉,靦腆的一笑湊近了秦昂天的耳朵道:“鴥彼晨風,鬱彼北林”說罷,便如一隻飄然而過的精靈,眨眼睛消失在了空氣裏,隻留下秦昂天對著一張空空的病床不斷的發愣。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緩過了神來,隨口問道:“那什麼意思?”
千緣自然不會留在這裏給他解答,但是在他的身後卻早已站著滿臉戲謔的安欣。
後者拍了拍自己的小嘴,打了個哈欠,而後歎氣道:“你這個家夥不學無術,到了泡妞的時候終於知道吃虧了吧?”
秦昂天撓了撓頭,忽然換上了一副討好的麵孔回頭用頭蹭著安欣的胳膊,聲音發嗲的問道:“安欣姐姐,你就告訴告訴我啦,好不好嘛……”
安欣厭惡的將他踹到一旁,渾身抖了好一會兒,方才嗔道:“惡心我了,你再犯賤的時候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聲,害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也不怕你那個小女友忽然過來看見?”
秦昂天嘿嘿笑了笑,嘴裏說著“一定一定”,可安欣卻似已經看出,這家夥是一定不會改的。她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似乎像秦昂天這麼毫不計較自身的外在形象,並且能如此公開不要臉的領導在世上也確實少見。她歎了口氣,道:“剛剛她說的是《詩經》中的一首,看起來是隱藏了很多意思在。不過那些具體的內容和詩詞就算是告訴你……估計你這個笨蛋也不懂。我隻說一點就夠了——這句詩的來源篇目,叫做《秦風》……”
忽然之間,窗外的雲層散去,露出了冬日裏久違的太陽。
八百裏秦川,三百裏秦嶺,陡然一道春風吹散了積雪。
關中大地,黃土高原,牧羊人一聲嘹亮的嗓子,秦韻悠長……
秦昂天的表情先是怔楞,而後是不解,再然後是明悟,接下來便是狂喜的在房間內一連翻了十幾個跟頭,神經病似的哈哈大笑著走出了房門。
醫院裏,仿佛滿堂盡是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