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襲笑了笑,說:“有何不可?”
玉染微不可查地吐了一口氣,她不是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但她隻是不想戳破而已。好不容易兩人可以這麼安安靜靜地相處一陣,其實挺不容易的,她也不想就直接捅開天窗說亮話,因為她覺得這種說話方式用在他們兩人身上實在不太合適。
玉染和容襲是兩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他們說得話平常聽起來的確淡然無事,可實則有時隻有深想,才覺得甚是誅心。
容襲見玉染沒有回答的意思,也就隻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
他替玉染挽了一個簡單的發式,隨後將梳子輕輕擱在了妝台上,啟唇說道:“我回去一趟丞相府,替你取幾件衣裳過來吧,你過幾日可以換著穿。”
玉染抬起眸子,彎了彎柳眉,神情溫和,她點頭應聲,“好。”
直到容襲走出了她的屋子,玉染才重新收回視線。她的眼底依舊溫溫的,隻是其中似乎多了幾分沉暗之色,不知是在惋惜著什麼。
也是啊,隻要玉染恢複記憶,她就無法再把自己裝成那個什麼事情都不懂的南玉了。南玉可以和容襲打打鬧鬧,甚至可以陪著容襲一起鬧一起瘋。可是玉染不行,她知道容襲是不可能輕易收手的,而她也沒有辦法回得了頭。他們兩個人,已經不是孩子了,他們都要為自己所做的負起責任。
容襲剛剛從小門走出,回到丞相府,隨之修子期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側,垂著頭單膝跪下。
“公子,那邊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修子期沉聲說道。
容襲麵帶微笑,一雙黑漆漆的眼底是看不盡的幽深,“好,我知道了。”
修子期聞言,並沒有第一時間起身,而是依舊保持著單膝跪著的動作,他的眼簾遮住了雙眼,神情頓時複雜起來。
“還有什麼事嗎?”容襲注意到了修子期的情緒變化,於是多問了一句。
“公子,現在公主已經恢複記憶,這樣做的話……公主很快就能夠發現其中的端倪,然後追查到公子身上的。”修子期麵露憂色。
容襲聽著,微微仰了仰頭,他剛發過高燒,又仍在風寒,所以渾身還沒有多少力氣,在冷風裏吹著更是顯得單薄了幾分。他望了眼湛藍的天,須臾沉默之後微笑,“是啊,總能查到的。就算我一直不動手,阿染對我的懷疑也不會少上幾分,既然如此,倒還不如讓我替她解決了這心頭之煩,不是也挺好?”
“可湘王府畢竟是救了公主的,公主理應幫他們一把。”修子期皺了皺眉,思量了一下說道。
“理應幫他們?這個世上到底有多少的理所應當,又是否真的存在理所應當呢?”容襲的眼底愈發深邃,他搖了搖頭,歎道:“阿染是阿染,她有自己想做的。而湘王府則是湘王府,阿染能夠幫他們避過一次兩次為難,難道就真的能夠幫他們一輩子嗎?”
“公子的意思是,公主很可能馬上就會離開湘王府了?”修子期抬頭問道。
“這倒還不見得。子期你太高看我了,阿染的性情一向多變,思慮也多,我不可能瞬間就明白她所有的意思。”容襲說著,眼眸微垂,目光就落在了修子期的身上,他看見重新低下頭的修子期,接著驀地甩了甩衣袖,“不過,子期你近日來倒是對阿染的事情格外上心。我知道你對她心懷愧疚,但一直愧疚下去,是會讓人惱的。而我用你,不是覺得你的錯誤小到可以被原諒,而是因為我早就知曉你在想什麼,也明白你之前在為慕容齊一直做著什麼事。所以,我將你的錯誤歸結為了我的失誤,是我沒能注意到原來你對他的忠心已經可以大到超越了我對你的命令。我想過你會背叛我,可我沒想到你竟然直接越過我,將手伸到了阿染的頭上。”
“公子……”修子期一時間噎在那裏,實在想不出應該如何回答。
“我用人之所以一直掌控得小心,就是因為要選擇能夠真正把控在手心裏的人。如果說一個人因為追求名利錢財而想要追隨我,那麼我敢於用之,並且善於用之。而如果一個人告訴我,他無欲無求,卻說甘願遵從於我,那麼我會擔憂。因為我不知曉那個人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他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從背後捅我一刀。而子期,一開始的你,直至現在的你,都是屬於後者。”容襲的語氣緩慢,神色也是異常平靜,他望著修子期,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