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不介意貶低自己,應該說,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貶低自己了。
在這個世道之下,好人和壞人你真的分辨得清楚嗎?
到底什麼是好人,什麼又是壞人呢?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立場不同,心中的感受就不同,你根本無法以一個人的判斷來定義所有的人。
就像玉染有她的原則與悲哀,而長孫弘也有他的痛苦之處,他們都沒有辦法斷定對方做的和認為的就一定是錯的。
“我好像總是聽到你這麼說自己。“長孫弘望著玉染,陡然苦笑起來。
玉染悵然失笑,她的眼眸溫溫的,帶著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她無聲地咧了咧嘴,偏頭時的神情似乎有些無奈,然後她摸了把自己的腰間,總算找到了自己難得帶著的一塊絲帕。
玉染看了眼手裏的絲帕,又瞧了瞧長孫弘沾著胡亂血跡的臉,忽地曬然一笑,直接伸手將絲帕貼上了長孫弘的臉。
可以說,玉染的舉動一點兒都不溫柔,說得更簡單一點,就是玉染把絲帕直接一把糊上了長孫弘的臉,然後用力抹了兩下。
“是啊,因為我說得一直都是實話嘛,隻是你從來都不肯聽。”玉染的語氣平和,似乎其中頗有感慨歎息之色。她撤回手,看了眼已經被沾滿了血跡的絲帕,眼眸輕垂,驀地鬆開了手,任由絲帕飄落在地麵。
“南玉,你--”長孫弘眉頭微皺,他盯著玉染,不知道玉染在想什麼,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想去將絲帕撿起。
“不要撿了。”玉染忽然出聲阻止。
長孫弘靜止在伸手的動作,他抬起頭,沉寂的眼底似乎帶有不解。
玉染斂著眼眸,卻是輕笑,“你現在撿起它,或許你的心裏就不會再把我當成敵人。”
“你本來就……”不是我的敵人啊。
長孫弘倏地噤聲,他盯著玉染,說話的嘴還半張著,可是後麵半句話,他覺得自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他看見玉染一直沉靜的臉上忽然帶起了幾分隱約的笑意,不知為何,他的心底更加煎熬和酸澀了。
在這個世上,他已經失去了所有。
他的父親,他的妹妹,這兩個一直愛著他的親人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永遠地消失。而這場“意外”,他知道與玉染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可是,再轉之一想,他又清楚如果沒有玉染的插手,那湘王府早就已經滿門覆滅。包括他在內,或許都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他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他到底是應該和玉染說得一樣,將她當做敵人,還是……
長孫弘思討著沉聲開口:“南玉,我妹妹為了秦奚想殺你,所以她付出了性命的代價。而我爹一心隻為他的忠誠,我猜隻有一死才能了解他心頭的死結。所以……”
“沒有所以了。”玉染突然打斷。
長孫弘抬眸望著玉染,他看到玉染在笑。玉染笑得是那般剔透而溫和,似乎在瞬間阻止了他所有想要說的話。
玉染的眼眸彎彎,如同天邊月牙,而眼底的朦朧與沉暗似乎可以將人心埋葬。她的唇角微揚,露出雪白的貝齒,她櫻唇輕啟道:“當時的你救了重傷失憶的我,然後造就了今天你還活著,可你的父親和妹妹都死亡的結局。而如果你沒有救我,也許我在重傷的境況下會死去,湘王府也就會在你父親的愚忠之下葬送滿門的性命。
“可是,長孫弘,你要知道一點。如果你不曾遇見我,而我也沒有受傷不曾遇見你,那隻要我玉染還活著一天,我就不會讓湘王府被安君給覆滅。理由很簡單,不是因為我看重湘王府,也不是因為我善良得想阻止湘王府的消失。”
“那是……為什麼?”長孫弘的聲音有些沙啞。
一直呆在玉染身側的容襲微微走出一步,他微微笑著,似乎如天地般恒久不變,他的雙目一眼望不見底,深邃幽遠得如同夜色般神秘。他還是一派自然的模樣,優雅且自信,帶著致命的美與惑人,他說:“那時我與阿染同時在暗中較勁,爭奪著安國的勢力,安國丞相玉淵是我的人,這點你是知道的。所以,阿染為了使我不能逐漸獨攏安國大權,就必須要找出一個可以與我製衡的勢力。而湘王府,則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