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弘死死地盯著容襲,仿佛想要將眼前這張永遠冷漠帶笑的絕美麵龐給看出個洞來。他的憤怒與悲痛已經因為容襲的開口而達到了極致。
就在兩邊的人都沉默良久之後,終於有一方先一步爆發了。
長孫弘的眼神陡然變得鋒利而冷冽,他直接拔劍朝著容襲刺去。他的動作飛快,幾乎不給人留下反應的餘地。
幸而容襲的武功是玉染可以放心的,隻聽“錚--”地一聲,是兩把劍撞在了一起。
容襲在長孫弘有所動作的第一瞬便明白了過來,他幾乎同時拔劍,擋開了長孫弘刺向他的劍。然後容襲瞬間往後小退了一步,右手微微下沉,接著巧妙地向前一挑,長劍的鈍麵頓時擊中了長孫弘握劍的手腕,長孫弘的長劍應聲落地。
“你差不多應該冷靜一點。”容襲見著有些愣神的長孫弘,驀地開口說道。
“你--”長孫弘一癟眉,猛地看向他。
容襲隨即打斷道:“現在的你,根本贏不了我。”他的眼底黑洞洞的,臉上的笑意已經收起。他單手提劍,衣衫和披風之上纖塵不染,他用著一種極度優雅的姿態說著無比現實卻殘忍的話。
容襲說得是事實,不要說往日裏正常時候的長孫弘幾乎不可能贏過容襲,就現在長孫弘這種心中隻存悲憤,隻是想要發泄的時候,麵對容襲--根本是毫無勝算。
長孫弘的神情顯得有些悲戚,他說:“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宛然?她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為什麼你連她都不能放過!”
“普通?”容襲聞言,垂眸輕笑,他說道:“她普不普通我不想知道,但是她要殺阿染,我是絕不會容忍她繼續活下去的。”
長孫弘聽了容襲說的,驀然沉默了下來。
他回過頭,看著還倒在冰冷地麵上的長孫毅,他想起了長孫毅臨死前對他說的話。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如果宛然真的要對赫連玉不利,就算赫連玉本人願意手下留情,她身邊的人也不會放過宛然的。”長孫毅是這樣對他說的。
也就是說,這句話是一語成讖。
所有他最不願發生的事情,全都發生了。
而安君死前最後對他的詛咒,也成了真的。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剩下,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長孫弘,你也不用憎恨容襲。畢竟,他殺宛然為的是我。而我在知曉宛然還是決定要殺我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決定是--我會殺了她。”
如果說那時容襲和秦奚沒有來到,如果說那時容襲沒有殺長孫宛然,那麼玉染藏在衣袖之中的小刀就會出鞘,然後刺入長孫宛然的心口。而且,她斷然不會猶豫。
因為一個被憎恨與痛苦奪走理智的人,玉染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挽回。
就算玉染留下了長孫宛然的性命,那長孫宛然還會因為秦奚的改變而不斷陷入更深的怨恨當中。
玉染不怕被人怨恨,因為她也曾經怨恨過別人。可與其讓長孫宛然一生都在用憎恨折磨著自己,那還不如就此將一切了結,讓所有事情都塵歸塵、土歸土。
當然,容襲和秦奚想殺長孫宛然的理由,恐怕也隻在她想要殺玉染了。而且容襲和秦奚是都在深知長孫宛然的理智難以挽回的情況下,做出了這個最終的決定。
長孫弘微微睜大眼,又轉而垂下眼,“她一直都是一個溫柔膽小的人,她……”
“宛然她確實很膽小,也足夠溫柔。可越是膽小的人,在特定時刻就會展現出非比尋常的勇敢;越是溫柔的人,在有些時候也能殘忍得可怕。”玉染的柳眉微攏,然後垂下了眼簾。她的眼睫掃到了眼瞼,留下了一抹陰翳。下一刻,她忽然抬起眼眸,直視長孫弘,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的心裏在埋怨我,你怨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宛然,明明她曾經也把我當成姐妹。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是真的沒有辦法--長孫弘。
“你給我聽清楚了,是你的妹妹,是宛然她要殺我。是她要殺我!就算我再怎麼勸阻,就算我再怎麼苦口婆心地解釋,她都不可能再聽我的話的--因為秦奚不愛她,所以她這輩子都會無時無刻地恨我。
“所以就算你再問我一遍為什麼,就算時間倒流再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我是不會留下她的,我的心地還沒有善良到這個地步。或者說,我本就不是一個善人。隻是長孫弘你從一開始就誤會了我,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把我從始至終當成一個溫柔善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