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懸在正空,月光如輕紗撒落塵世,隱隱約約的勾勒出魚鱗般的青瓦房舍,層層疊疊一眼望不見盡頭。
寂靜如水的夜,三更的幫子聲清澈悠揚,傳的極遠。那敲幫人拎著氣死風燈在大街小巷穿梭,遠遠看見巡城的士兵的大片火把,便避於一側的小巷內,隻等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行過。
“抓賊啊!”
巡城的士兵並未過去多久,一聲女子驚叫,再次打破這片民居的平靜。
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起來,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隻顯淒厲。
片刻後,雞鳴狗吠,還有好些男人的呼喝聲,家家戶戶都燃起了燭火,整片民居就此驚醒。
莫淺猛然自沉睡中驚醒,瞪大了眼睛愣坐在床上,她自西市回來後就洗漱上了床,卻是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方才剛合上眼,又被驚醒過來,隻覺得頭暈腦脹,太陽穴突突的跳著疼。
張嫂一把掀開被子翻身起來,失聲道,“是王家娘子!”
白家這院子一側住的是那位於先生,另一側則是住了個小官兒,一家上下除了小夫妻,僅有一個老仆和一個小丫頭以及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月光透過窗戶紙撒在屋內,雖是昏暗,卻也依稀能見屋內模糊的影子。莫淺想到那小官兒孱弱的體型,正在替隔壁擔憂,卻見張嫂跳下床去推那梳妝台。
莫淺愣了一下才道,“張嫂?”
“姑娘愣著作甚?還不快來幫忙!”張嫂聲音在靜怡的夜色中略顯焦急,“那賊子驚走,怕是會翻入咱們院內。”
莫淺這才驚醒過來,這時代可沒防盜窗防盜門,就連院牆上麵也沒人會豎鐵籬笆,玻璃渣子,真叫一個壯漢闖進來,她們兩個女人還不夠別人一手捏的。
她旋即起身,卻是聽得外間咚的一聲,似是什麼重物落地。
不是這麼倒黴吧?
莫淺麵色大變,從床上跳下來,隻湊到窗戶旁側耳傾聽,遠近的聲音有些雜亂,夢中被驚醒的漢子大聲詢問著在哪裏,狗吠聲此起彼伏,隔壁嬰兒依舊啼哭不休,而院子裏,似乎有腳步聲……
莫淺呼吸一窒,這時代的房屋對於住慣了鋼筋混凝土建築的她來說,就跟紙糊的似的,她瞥了一眼那窗戶……真是紙糊的!她並未去幫張嫂抵住門戶,而是滿屋子轉悠起來,瞧見那門栓,一把抽在手裏。
張嫂剛推著梳妝台抵住房門,便見莫淺不僅不幫忙,反倒是添上了亂,正要說話,卻是見莫淺將食指放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
張嫂一愣,方才她推動梳妝台,並未留意外間,此刻才聽得院內有腳步聲。
莫淺低聲道,“嫂子尋個地方躲著吧。”
莫淺說的沉穩,腿肚子卻是開始轉筋。
她想,姐姐才沒那麼倒黴……這和白天那件事不可能有聯係……一定是她沒睡夠胡思亂想……必須是!
院子裏的腳步聲已是漸漸靠近了,那步履又沉又急,直奔房門而來。
月色如水,傾瀉而下,在窗戶上勾勒出一條長長的人影。
莫淺屏住呼吸,衝著張嫂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後一側,張嫂會意的拎起一隻花瓶走到另一側,隻看著那窗戶上的人影漸漸清晰,最終在門口駐足。
外間,遠近處響起陣陣腳步聲,不少人都循著隔壁小婦人的聲音靠近過來。莫淺與張嫂兩人隻屏住呼吸,貼身在牆壁上,凝神傾聽。
呯!
木屑飛濺,一隻腳踹破門板,隻將那梳妝台掀翻在地。
木屑濺到臉上,莫淺隻覺得臉上被木屑擦過的地方一陣生疼,看著那門板,再對比自己手上的門栓,身體情不自禁的開始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