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厚德此刻雖心情沉重，到底經見得多，並不流於表麵。他受了柳懷安恩惠，倒也佩服此人並不挾恩，他道，“這位是柳懷安柳管家，柳管家對莫家小姐素來忠心耿耿做不得虛言，若姑娘真是莫家小姐，這位柳管家倒是可信之人。”
管家？
她還真沒看出來，有這麼年輕滿身氣勢的管家嗎？
莫淺微微一愣，又想到近些日子從旁人口中聽說的莫大老板，若是連這份用人的能耐也無，怕也不能富甲天下。
白二爺說完該說的話，便衝兩人道，“柳管家的人品白某信得過，還有病患需我登門，便不在此多做耽擱了。告辭！”
莫淺有些傻眼，完全沒想到白家人竟然會替此人打包票，如此一來，之前的計劃倒是被打破了大半。
她如今有兩怕，一怕有人直接給她一刀，二怕原主親近之人，前者不消說，後者正如這柳懷安，莫家……這渾水是那麼容易淌的麼？
這就是信息不對等的悲劇了，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又會出什麼幺蛾子！
她心中沒了成算，便不再言語。
眾人退去，廳中隻餘二人相對枯坐。
莫淺不言語是心頭沒成算，柳懷安卻是看著變了模樣的莫淺，心中頗為感慨。
前後不過一個月功夫，不僅模樣變了，便是連看他的眼神也變了。本以為尋回莫淺，便能找出那張紙條的出處，也好叫他知曉到底是誰讓他吃下了這個大虧，來日才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如今竟是連這條線索也斷了。
沉吟許久，柳懷安才輕歎了一聲道，“看來小姐是真一點兒事都記不起了。”
不待莫淺回答，又道，“我倒還記得十四年前，小姐周歲時，莫府門前那場流水宴。當日可是撐壞了不少流民的肚子，倒是叫白家老爺子一通好忙，還氣的上門指著老爺的鼻子破口大罵，道是這是在折損小姐的福氣。那時老爺曾笑言，是積福是折福，他問心無愧，不過是借小姐的名頭罷了。小姐六歲聽我說過此事後，便不喜十七家商行年年大擺流水席一事。那時候，我問小姐，可要他們停了此事，小姐卻是說，不過是借個名頭罷了，若有幾人能落到實在的好處，倒也不枉老爺的一片苦心。”
說到這裏，柳懷安頓了頓，複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自那時起，我便知道小姐眼界胸襟非尋常人能及。”
那一眼隻叫莫淺驚為天人，不是單純屬於長輩的疼惜，而是極為複雜夾雜了太多的情緒。
時間太短，她品味不出其中蘊含了何種感情，卻又聽得柳懷安道，“我原以為小姐是裝作如此，可一見小姐看我的眼神，便知道，小姐是真記不得了。”
那語氣感傷，卻似乎又帶著幾許欣慰。
這話，這眼神，略詭異啊……
莫淺微微蹙眉。
柳懷安立即就察覺到了她的不適，淺笑了一下，“老爺臨終之前將小姐托付於我，我自然不能辜負了老爺。原本小姐沒來尋我，想必是心中有了計較，我即便知道了小姐的下落，也不該主動來找小姐的，可如今有一事，卻是不得不請小姐做個決斷。”
莫淺聽到此處，霍然起身，有些不耐煩的道，“我說了，是不是你家小姐還是兩說，你別拿著天大的事來找我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莫淺起身，柳懷安也不再坐，他不急不慍的站起來直麵莫淺，高出莫淺整整一個頭的身高給她以一種巨大的壓迫感，他緩緩開口，聲音卻是依舊柔和，
“昨日，有一女子拿著小姐的玉佩，自稱莫氏千金，狀告十二商行謀害舊主，害的數萬百姓傾家蕩產。向舅爺一家已下大獄，十二商行岌岌可危，餘下的五家商行失了存在莫氏票號的銀子，也是支撐艱難。當日莫氏產業，不知最終會盡數落入何人袋中，加上之前小姐險些命喪黃泉一事，小姐的意思是如此了結嗎？若是如此，柳懷安不才，倒也不會讓小姐吃苦，不過，咱們得早做準備，即日便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