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光線比外麵的還要暗，莫淺在凳子上坐下，麵無表情的看著柳懷安走進來，指了指對麵的凳子道，“坐！”
柳懷安聞聲沉默的在她對麵坐下。兩人坐在圓桌前，屋內光線昏暗，隻能看見對麵模糊的輪廓，屋外的雨聲滴答，屋內卻是沉默異常，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莫淺輕輕撫摸著桌沿光滑的棱角，盯著黑暗中對麵青年陰鬱的臉。
真沉得住氣啊！
柳懷安，你已經懷疑了，還裝什麼裝？就不怕姐姐真把這事兒給玩砸了？
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還跟姐姐玩兒非暴力不合作……上了姐姐這條破船，有那麼容易下來嗎？
紅翡點燃燭火，屋子裏漸次光明了起來，見青年頭發衣裳已然濕透，忙拿了毛巾過來，莫淺見狀冷笑，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
呯的一聲，桌上的零碎彈跳起來，那燭火猛的一晃，險些熄滅。莫淺滿帶怒意的聲音便在此刻響起，“我叫你給他拿東西擦了嗎？你是我的婢女還是他的？這個家到底是莫家還是柳家？”
紅翡愣在當場，燭火明滅不定，照的她泛白的臉色更顯難看。柳懷安揚了揚眉，鋒利的視線投向莫淺。
看什麼看？長得帥了不起啊！
莫淺直直的迎向他的目光，冷笑道，“還有你！每次事情不合你的意，你便掉頭就走！我說兩句氣話，你就要去趕走十二商行的人？你是太信得過我，還是跟我賭氣？……得啦！莫家這一屁股的爛賬，誰愛攬著就攬著吧！左右我是沒轍了！你去趕走那群家夥，你去啊！我拉根繩子上吊拉倒！再坑齊王一把！左右跟我有仇的隻有他，怎麼算都不虧了。”
紅翡聞言倒抽了一口涼氣，失聲道，“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當日……”
莫淺聞言挑眉，原來這傻丫頭到現在還沒醒過神呀！
柳懷安突然截斷她的話，“當日的事小姐都不記得了。”他盯著莫淺，麵色漸漸凝重，細長的丹鳳眼隨著燭火搖曳而閃爍，顯然沒想到莫淺會突然發難。
莫淺理了理衣袖，神色自若，柳懷安卻是站起身，略微有些煩躁的在室內來回踱步，紅翡意識到氣氛不對，沉默著退到牆角。
“小姐真這麼想？”
半晌，柳懷安停下腳步，麵無表情的問道。他到現在還沒辦法證實心中的揣測，莫淺突然發難，隻讓他有些措不及手。
真是……惡人先告狀……
誰真這麼想，誰是王八！
姐姐一個非土著，打來這兒一個月，剛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就被迫背上這麼大一個包袱。你要撂挑子，我玩兒不轉啦！
莫淺都想扔給他一個白眼了，她冷著臉道，“柳懷安，我不管你之前欠莫家什麼，隻記得我欠你一條命！”說完，她直直的盯著柳懷安，眼神清澈，大義凜然。
柳懷安的麵色變幻不定，這個一向在人前沒什麼情緒的男人此刻無法掩飾心中的驚濤駭浪，隻能定定的看著莫淺。
莫淺話裏的暗示已是不少，對於紅翡來說也許朦朧，可對於看的更真切的柳懷安來說，已是近乎挑明了……跟她有仇的隻有齊王。
她怎麼敢？！
不過一招接手莫氏票號，就將整個死局盤活，通過於憲來撥弄朝堂風雲，輕輕巧巧的兩招，就逼的齊王自亂陣腳，真不知道她胸中到底還有多少溝壑。有這種能耐的人，會平白無故的與他說這些話？跟於憲說過的諾言，他根本無法實現……所以，應該是她怎麼不敢才對！
關心則亂……這一局，還沒開始他就輸了……
柳懷安緩緩的走到桌前坐下，語調平板的問，“小姐想讓向家兩兄弟回來？”
這句話讓莫淺從鼻腔裏狠狠的噴出一口氣。讓向家兩兄弟回來？她就算再不滿柳懷安，也不至於這麼脆生生的打他的臉！
她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個男人。他的選擇並未出乎她的意料，如今，她是越來越不怕柳懷安了，就算對方的視線依舊鋒利如刀，目光在他濕漉漉的衣衫上徘徊片刻，她才緩緩的開口，語氣緩和，
“柳懷安，咱們之前是拿命在賭，所以要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不過，說過的話還是要作數的……好在，我跟向家兩位嫂嫂承諾的是，讓他們一家團圓……真要情深意重，就一起發配三千裏好了……這一家上下算什麼東西？值得你跟我翻臉？……如今咱們還要同舟共濟，不能墜了家父的一世名聲，不能讓所有對莫家信賴有加的人失望……我想要的是……你能不能別把我再當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