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十八年,八月十五,帝壽。
辰時不到,長安街便已熱鬧起來。各家各戶張燈結彩,小販吆喝聲不斷。夏帝五十大壽,普天同慶,與民同樂,百姓沐澤皇恩,今年稅收減半。
才上馬車,寧斐然就聽到不少議論,大多都在感念皇恩,或有少許在猜測今日在皇宮獻舞的是醉仙樓的哪些傾城絕色。寧斐然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已掀起狂然大波,拳頭緊緊攥緊。
“如煙姑娘,快快鬆手,這舞衣可是花費千金得來的,你可千萬不能將它扯壞啊!”
說話間,旁邊的粉衣婢女急忙上前,想將裙擺撫平。可誰知還沒撫上裙擺,就被寧斐然一記冷眼嚇得止住了腳步。那一眼,冷若冰霜,仿若寒潭中浸泡千年的利劍出了鞘。
馬車緩緩向前,車內卻氣壓甚低。
粉衣婢女大氣不敢出,心中卻實為不屑,不就是個領舞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裝什麼千金大小姐,碰都碰不得,要不是樓主吩咐,她早就不伺候了!
正想著,就覺一道利刃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清冷的聲音如同山澗的小溪,“你可是在心中罵我?”
粉衣婢女詫異地瞪大眼,語氣卻不甚恭敬道:“彩兒不敢。”
寧斐然冷笑一聲,撩起竹簾,看向車外愈走愈發清冷的街道,再往前走,便是天家宮門。
民間的煙火已被這道宮牆隔絕,宮門前的禁軍鎧甲著身,麵無表情,毫不客氣地攔住了馬車,開始盤問。
車夫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腰牌,弓著身子,連頭都低了下去,隻恭敬道:“兩位軍爺,這是醉仙樓的如煙姑娘,今日是來給陛下獻舞的。”
誰知剛說完,就被人一把架住,“把他們抓起來!醉仙樓的舞娘們半月前就已進了宮,你們定是冒充,意圖不軌!”
宮內立刻現出一小隊的禁衛軍,將馬車團團圍住。
彩兒在車內急得團團轉,又不敢出去和禁軍對峙,看著一臉淡然的寧斐然,急急說道:“姑娘,你倒是說句話啊,分明是你先前得了風寒沒能和其他姑娘們一起入宮,隻要解釋清楚就好了,你…”
“怕什麼,自會有人來解釋的。”果不其然,寧斐然話音剛落,就有一管事太監領著宮婢前來。
“這是在幹什麼?今日陛下大壽,可不宜動刀舞槍!”
“原來是周公公。”禁軍首領稍一抱拳,又道:“這幾人意圖不軌,冒充醉仙樓的舞娘,公公這是…”
“誰說他們意圖不軌?”不顧眾人的疑惑,周公公繼續道:“半月前,如煙姑娘不巧得了風寒,如今已然痊愈,咱家正是來接人的。”
又是幾番交涉,寧斐然一行人終於進了宮,往飛天閣而去。
宮內不準馬車橫行,寧斐然下了馬車,麵罩輕紗,看不清神情,心道,如煙這個身份真是好用。
周公公在旁叮囑她一些注意事宜,言語中暗含提醒。寧斐然麵上恭敬謙和,實則敷衍無比。
周圍的宮殿樓閣,金碧輝煌,雕龍畫鳳,白玉為瓦,翡翠為窗,來往的宮人個個錦衣華衫,連奴婢都穿著富庶,不知主子們又是何等的奢華。
不過三年,這華麗的金絲籠,愈發糜爛了。
蓬萊殿中,重華逗著籠中的八哥,漫不經心道:“如煙進宮了。”
籠中的八哥一邊學舌,一邊在籠裏上躥下跳,“進宮啦進宮啦…”
祁北奕眉頭微皺,看向那邊的一人一鳥,“好吵。”
隻這兩個字,整個殿中都安靜了下來。半晌,他又問道:“都安排好了?”
看他神色無常,重華才道:“半月前如煙傳信,一切早已安排妥當。”
話落,又是一室無聲。安靜的宮殿中,隻聞聒噪的鳥聲,“安排妥當安排妥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