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清冷潔白的光輝撒在宸宮最東方的摘星樓上。在這皇宮的最高處,有兩人正在對弈。
一人執白子,落子後撫了撫雪白的山羊胡,笑道:“宴會要開始了,你還不去?”
對麵那人拂過棋盤,行雲流水般落下一黑子,不緊不慢道:“不急,等下完這局。”
白衣老者無奈苦笑,這小子,越發冷峻了,三年前還知曉讓著他,如今可真是手下不留情了。
兩人又是幾番交鋒,終於一子落定,棋局已分勝負。
祁北奕慢條斯理的起身,一身墨色錦袍仿若吸進了月光,在這樣的月色下,他自成一道風景,“你輸了。”
棋盤上黑子白子涇渭分明,卻能清楚地看到,黑子已成圍攻之勢,將白子的後路逐一斬斷。
老者收著棋局,雖是輸了,卻笑得合不攏嘴,“我已等了十八年了,少主,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祁北奕背手而立,看著天上的明月,漆黑的天幕不見其他星子,唯那一輪明月,明亮卻又孤寂。
高處不勝寒,晚風帶著秋日的涼意將他的衣袂吹起,他的聲音清冷如月光,“放心吧,今夜便是開始。”
戌時過半,暢春園內禮樂聲起,燭火照亮一片熱鬧之所,園內金菊遍地,紅籠高掛,亮如白晝。
夏帝正居主位,看著下方高朋滿座,幾乎各國都有使臣前來祝賀,一片熱鬧之景,大大滿足了他居於上位者的倨傲之心。
他看向右手邊的皇子們皆規規矩矩地席地而坐,觥籌交錯間和諧無比,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想笑著說點什麼,卻在看到左下方有一空席時笑容頓僵。
手中的白玉杯似要被捏碎,酒水灑在他手上,他卻渾然不覺,雙眼微眯,渾濁的老眼裏此刻滿是陰鷙,盯著那方空席,他冷笑道:“陸全海,東祁祁王怎沒到?”
站在夏帝身旁的陸全海正在布菜,聞言手一抖,筷中的菜掉到了地上,腿一軟,整個人便已匍匐在地,“奴才罪該萬死,請陛下饒命!”
瞥向腳下的奴才,夏帝聲音陡寒,“朕是在問你祁王哪去了!”
帝王發怒,朝臣使者們都噤若寒蟬,妃嬪更是大氣不敢出,皆屏息凝神,生怕出錯再惹夏帝不快。
奴才們跪了一地,後背的衣衫被冷汗打濕,夜晚涼風襲來,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東祁祁王到!”暢春園外響起尖利的通報聲,打破了此時的緊張場麵。
眾人聞言皆是鬆了口氣,看向園外正緩步而來的男子。
萬叢金菊中,唯那濃墨錦袍一人。本是明亮絢爛的顏色,卻因多了那抹濃墨而變得大氣狂然。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留身。那人衣擺間幹淨無比,連絲毫菊瓣都未沾到,唯那廣大的袖口,片片竹葉金影斑駁。
月涼如水,可他踏月而來。
“夏帝息怒,本王在來的路上弄髒了衣服,稍作處理這才匆匆趕來,還請夏帝莫要怪罪。”
祁北奕躬身抱拳,禮數周到,但氣息卻平緩均勻,錦衣未見絲毫不妥,哪見匆忙趕來的模樣。眾人心中一陣猜疑,卻無人敢出聲。
見他揮退身後的宮婢,自顧自地落了座,夏帝朗聲大笑,手中快被捏碎的白玉杯早已放下。
“祁王說笑了,朕怎會怪罪?朕隻是擔心你的安危罷了,畢竟東祁的祁王尊貴無比,且在南夏皇宮生活了五年,朕自當要照顧妥當了。”
話剛落,底下的朝臣們心中那根弦崩的更緊了。誰人不知祁王在南夏為質五年,三年前才回東祁,如今夏帝戳祁王的痛處,兩人能和氣到哪去?城門失火,卻要殃及他們這些池魚。
果不其然,隻聽一道似嘲似諷的冷笑,“夏帝之恩,本王沒齒難忘。”
一瞬間,空氣都微妙起來。
正在這時,卻有一人翩然上前,明黃錦服,白玉為冠,這宮中能著明黃的,除了皇帝便是太子了。
“父皇,兒臣前幾日命人接了醉仙樓的舞娘進宮獻舞,現下可是招她們過來?”
夏帝看著這個出色的兒子,滿意地直點頭,“子桑,你費心了。現在就讓她們進來吧。”
秦子桑拍了拍手,不出一會兒,絲竹聲起,香粉襲來,一群紅衣女子揮著水袖,蹁躚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