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臉黑如焦炭,上麵滿是硬幣般大小的孔洞,奇形怪狀的孔洞貫穿整個頭顱,腮幫子上、額頭上、鼻子上、甚至脖子上都是,窟窿內壁的肉紅彤彤得猶如烤熟的紅瓤地瓜,其中一個眼眶空空的,也被孔洞所穿透,整個腦袋看上去就像被無數的食肉蟲啃噬過,千瘡百孔。
我的心加速跳動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強忍著驚慌窺視起鏡子裏另一個小女孩的麵孔,驚恐地發現,她的臉和小男孩有天壤之別,白嫩得猶如煮爛了的豬皮,毫無血色的腫脹著,不過眼睛卻沒有相應地變大,在隆起的眼皮遮掩下,隻露出一絲黑色的縫隙。
心已經跳動得快要蹦出嗓子眼,我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惶恐,不死心地朝鏡子中其它小孩的臉上瞅去,發現他們的臉無一例外得全都殘缺不全,有的光滑亮紅像被剝了皮,有的起了很多乒乓球般大小的水泡,裏麵充滿紫色的膿液,有的……
我實在看不下去,捂著嘴轉過頭,倚在開啟的電梯門上,深呼吸了幾下,盡力平複著內心的慌張。這些孩子的臉怎麼會如此恐怖?難道他們已經……已經死了,可是即便是死了命魂也應該是完整的啊?我腦子裏混亂極了,除了恐懼就是疑惑。
“大哥哥,我們不出去嗎?”小男孩突然開口,怯生生地向我問了句。
我回過神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抖著嘴唇哆嗦道:“出……出去,走。”說完率先邁了出去,然後徑直地朝前走著,有點惘然。
“大哥哥,大哥哥等等我們,你走得太快了我們跟不上!”後麵傳來幾個小孩急促地呼喊聲。
我心裏一震駐足停下,然後轉過頭來衝他們尷尬地笑笑。他們很快跟了上來,緊緊圍在我的周圍。我暗自思存起來,究竟應該怎麼辦,是不是應該趕緊逃走,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正常小孩了,可是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跑了,心裏又有點理虧,覺得自己好像欠了人家什麼似的。
天還是陰得比較厲害,門廳即便開了燈,也顯得有些昏暗,在門的內側不遠處是一間玻璃門房,抬眼望去發現上麵寫了三個紅色大字:搶救室。
我倒吸口冷氣,心說這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玻璃房了,使勁清了清嗓子,像是給自己增加一點底氣,衝他們幾個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我們一起去看看叔叔好不好?”
聽我說完後,他們七個沉默了,似乎在心裏仔細地考慮著什麼。過了一會還是年齡大點的小男孩開了口:“大哥哥,其實我們很不喜歡那個叔叔,當爸爸媽媽離開幼兒園後,他總是無緣無故地打罵和懲罰我們。”
我心說真是個無良幼師,雖然痛恨,但還是必須去搶救室瞧瞧,隻有這樣才能讓我知道真相,於是和藹地笑笑:“這樣吧,你們在這裏等著,我自己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免得他擔心你們。”
七個小孩彼此瞅了瞅,好像用眼神交流了下,然後大一點的小男孩低頭對我回道:“好吧,不過大哥哥你快點回來,我們在這裏等著你。”
我微笑著點點頭,朝急診室快步走去,剛推開門就被一個女醫生攔住:“這裏是搶救室,禁止隨便進入!”
“哦,我是來找人的。”說著我伸長脖子朝裏麵四下掃視。
“你找誰?”女醫生警惕地問。
“一個幼兒園的老師,看看他為什麼還不出來。”
女醫生聽我說完後,頓了一下,然後對我詢問起來:“你是他什麼人?”
“我……我是他同事。”我編了個借口回道。
不料女醫生聽後,忙從身後拿出一個文件夾,翻開後指著上麵的紙張對我道:“在上麵簽上你的名字。”
“哦,好的。”我以為是登記,剛要簽字,忽然瞥見上麵赫然寫著手術協議,忙放下筆,“我就進來看個人,幹嘛簽這個?”
“你不是那個幼兒園老師的同事嗎?他的傷勢十分嚴重!”
“傷的很嚴重?”我吸了口涼氣,反問起來。
“是的,病人現在顱腦大量溢血,情況十分危急!”女醫生對我鄭重地講解起來。
“他怎麼會傷成這樣?”我向女醫生打聽道。
女醫生皺起了眉頭:“你竟然會不知道?據救護車上的記錄是他開車接學生去幼兒園,路上出了車禍,撞在了一輛化工車上,周圍群眾打了120。”
“原來是這樣。”我呢喃道。
“好了,你趕緊簽字吧。”女醫生對我催促起來。
我猶豫起來:“這不應該是病人家屬簽的嗎?”
女醫生有點不耐煩起來:“我剛才已經說了,病人危重,時間就是生命,必須馬上手術,要是再等著家屬趕來的話,估計命都沒了,你是他的同事,可以簽字的。”
望著女醫生急切的眼神,本著救人勝造七級浮屠的功德,我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我知道簽字可是要負責的,一旦出了意外我是要對家屬解釋的,他們理解還好,要是不講理,那我就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