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十一時,楚望台已聚集近三千人馬,於是吳兆麟、熊秉坤乃率隊進攻督署。湖廣總督瑞澂在武昌的心腹部隊,有教練隊一營、機關槍一隊、消防隊一隊。自聞新軍不穩,又調巡防軍三營及騎兵一隊入城;加上輜重營和憲兵營、第三十標旗兵營、第八鎮司令部衛兵和警察等,合計不少於五千人。曾任標統的李襄麟、白壽銘分任指揮,兩路防守督署。長街為左路防線,前線在王府口以至南樓;保安門正街為右路防線,前線在保安門,其間大街小巷,道布伏兵。起義軍由於兵力不足,第一次進攻失敗。在此緊急關頭,駐紮南湖的炮八標入城,在中和門、蛇山建立炮位,吳兆麟立即令其向督署開炮,同時命周定源、黃楚楠、楊金龍等各帶士兵三、五人不等,一由王府口至小都司巷,一由水陸街進大金龍巷,一由保安門正街至望山門正街,分路前往放火。半小時後,督署附近烈焰照空,炮標乘勢猛擊。民軍王世龍攜煤油、木柴,爬上鍾鼓樓亭放火,照亮督署前旗杆,民軍炮隊得以瞄準射擊,轟坍督署房屋多處。民軍紀鴻鈞提煤油一桶,入督署廳旁點火,火勢燃及大堂,清軍潰逃。開始,瑞澂還在組織抵抗,等到督署簽押房中彈,他令張彪、李襄麟等堅守,自己卻攜帶家小,以及督署總參議鐵忠、憲兵營管帶果興阿,從後圍牆鑿開一洞,在一排衛兵簇擁下,出文昌門登上停泊江邊的楚豫兵艦。
瑞澂逃走之際,革命軍各標營次第會師,踴躍請戰。吳兆麟再次發布命令,分三路進攻督署。這時已是10月11日淩晨二時半了。
第一路由鄺傑率領,由紫陽橋向王府口搜索前進,第二十九標蔡濟民所部附入該路。進至紫陽橋以西,受到清軍阻擊,退回工程營待命。後蔡濟民部繞道王府口以北,因鄺傑未到,進至長街善後局附近即行停止。第三路由熊秉坤率領,由津水閘向保安門正街搜索前進,第三十標馬明熙、吳醒漢各一部及二十九標張鵬程一部附入該路。在津水閘為敵所阻,吳醒漢部傷亡數人,張鵬程抵保安門附近,亦不支而退。第二路由馬榮率領,向水陸街搜索前進,為一、三兩路的策應部隊。臨近拂曉,革命軍雖兩路退卻,而氣不稍餒,加之炮隊已占領蛇山陣地,塘角入城之軍已掃清山後退路,第四十一標布防大東門閱馬場一線,聲勢為之一振。
第二次進攻開始,並議定放火助攻;兼為炮隊提供目標。第一路指揮鄺傑改為黃楚楠,第二十九標姚金埔、張鵬程部並入此路。第四十一標胡廷佐部則出三佛閣,進占官錢局、善後局、電報局;闕龍與王世龍、胡培才等,則徑向督署方麵躍進;鄧飛鵬、柳滌凡、任得勝
等率部沿途警戒。第二路仍由馬榮率領,第二十九標高尚誌部、第三十一標吳醒漢部,隨同前進。第三路熊秉坤率部擔任正麵進攻,徐兆賓等率支隊向崔家院、恤孤巷搜索敵軍,向保安門正街前進;炮隊陳國楨以山炮二尊架設保安門城牆,由曹飛龍率兵掩護;伍正林一部沿保安門城牆側擊。第二十九標胡效騫、杜武庫、楊選青、夏一鳴等部、第三十標馬明熙、徐達明、彭紀麟、徐紹孺等部皆屬第三路。故第二次進攻時,第三路兵力最為雄厚。伍正林部在恤孤巷遇伏敵襲擊,未能達到保安門正街,放列保安門城牆之山炮,竟為敵有,戰事進展不利。這時,張彪親自督隊反擊,並在城牆上出示布告:
本統製帶兵不嚴,致爾等叛變,汝等均有身家,父母妻子倚閭在望,汝等宜早反省,歸隊回營,決不咎既往;若仍冥頑不靈,則水陸大兵一到,定即誅滅九族,玉石俱焚,莫謂本統製言之不預也。
革命軍方麵,伍正林因進攻受挫,幾欲自刎以殉,為左右所救。眾乃共組敢死隊,向保安門衝擊。熊秉坤、馬榮、伍正林、杜武庫、楊選青、徐兆賓、彭紀麟、胡效騫、馬明熙、徐紹孺、陳振武、饒春棠、淩振邦、陳連魁、楊正全、張得發、孫鬆軒、趙道興、宋厚德、紀鴻鈞、張鬥熙、李自新等為隊員,一直衝上城牆,與城下革命軍相呼應。
第一路在紫陽橋與清軍交戰甚猛。後清軍因無炮兵為助,又見王府口以北有革命軍,乃撤去紫陽橋防線,退至王府口西端。張鵬程冒險衝至西端縱火,居民協助之,且有喜色,民心向背,於此可見。大都司巷之北,清軍有機關槍排列,當革命軍躍進時,機關槍多成啞巴,張彪聞訊更加慌亂。有一挺打得響的,被工程營同誌蛇伏前進奪得,倒轉槍口回擊,清軍死十餘人。大都司巷清軍不支,向東轅門撤退。督署附近的清軍輜重八營亦不敢戀戰,悄悄退往漢陽。張彪雖奉命死守,但軍心已去,勢難久持,他一麵下令所屬繼續抵抗,一麵自己率領衛士渡江退走漢口劉家廟。
第一路的一個支隊,在蔡濟民指揮下,衝進水陸街,在“乾記衣莊”放火。放火前,革命軍高呼居民“宜速避”,並說所受損失“事成如數賠償”。店主說:“何須賠,煤油在此,請君等動手。”
士兵們於是大放起火來,火勢衝天,照耀督署前門高杆。蛇山炮隊,連聲命中。蔡濟民部與第一路軍主力會師後,再次向督署發起進攻。署內員役,紛紛走避,惟教練隊尚以督署圍牆作掩體,繼續抵抗。革命軍指揮即命傳騎隊通知中和門和蛇山炮位,一向火光之北,一向火光之南發炮,督署守衛頓顯動搖,革命軍敢死隊乘勢衝至東轅門內與敵對射,熊秉坤、闕龍等人奮勇直前;王世龍取煤油燒鍾鼓樓,中彈陣亡。鍾鼓樓火起,督署目標益加顯著,各處炮轟,幾乎無不命中。敵教練隊退到轅門以內。大堂之清軍,用機關槍掃射,革命軍受阻。敢死隊改以環形包圍圈形式前進。紀鴻鈞攜煤油躍至門房放火,壯烈犧牲。其他戰死者尚有彭華封、張鬥熙、宋厚德、趙道興、李自新等多人。火燒到大堂,教練隊非死即俘;巡防營早已潰散;騎兵第十一營兩隊,由革命代表召歸建製;憲兵、警察等都換便服逃散。清廷的湖北最高統治機關湖廣總督督署,終於被革命軍所攻克。
自八時許工程第八營打響首義槍聲,迅疾奪占楚望台軍械庫,十時許開始攻擊清湖廣總督署,經一夜激戰,至11日清晨攻克督署,前後不足十二個小時。
督署既已克複,下一攻擊目標為藩署。藩署是湖北布政使衙門和藩庫所在地,湖北全省現金均彙集於此。第四十一標胡廷佐部根據預定計劃,曾於夜間進攻,但未得手。二十日天明,蔡濟民派隊來助,鳳凰山炮兵陣地,亦發炮攻擊,布政使連甲率衛兵抵抗了一夜,拂曉時也隻好越牆逃走。旗兵隊官某企圖搶劫庫銀,當場被革命軍捕殺。胡廷佐部奉命守衛藩庫,滿庫都是銀錠、銀元、台票,守庫士兵恪遵紀律,不私掠分文。
10月11日上午,武昌全城為革命軍占領。九角十八星旗高高飄揚在黃鶴樓頂。
一江之隔的漢口、漢陽於11,12兩日相繼光複,相比武昌就輕鬆多了。
漢陽與武昌、漢口隔江相望,為漢陽府所在地,有當時全國最大的鋼鐵廠、兵工廠和一些附設工廠,是民軍和清軍的必爭之地。瑞澂逃登楚豫艦後,曾派建威、湖隼兩魚雷艇前往漢陽,以控製兵工廠,他認為:“此廠得可保全,則亦大局之幸。”然而,武昌起義後,漢陽駐軍很快反正,清方保住漢陽兵工廠的企圖化為泡影。漢陽駐軍是第四十二標第一營。該營防守漢陽兵工廠和鋼藥廠,營部設在兩廠之間的龍燈堤。第四十二標的革命組織是文學社第四支部,胡玉珍為本支部正代表,邱文彬為副代表。9月中旬黨人定起義計劃,四十二標也分配了任務,10月9日的臨時決定,卻未能及時通知。漢口長清裏、武昌小朝街機關相繼敗露,漢陽駐軍黨人尚一無所知。11日早晨,胡玉珍上街采買東西,發現輜重八營的士兵潰退至此,十分狼狽。而且武昌的漢陽門緊閉,城頭士兵臂纏白布,城門口遍貼布告。他才知道武昌已經光複。11日晚,胡玉珍鳴槍為號,右、後兩隊齊赴操場集合,管帶汪炳山逃走,隊官宋錫全被推任指揮。隊官周拓疆也參與起義。駐兵工廠的左隊,由邱文彬鳴槍集合,並布哨龜山,又以大炮三尊架於山頂。由武昌逃來的清軍輜重八營殘部見漢陽已變,轉逃漢口。駐鋼藥廠的前隊,由同誌戈承元、張大鵬帶領驅散廠警後,以一小隊分防黑山。
10月12日晨,有清方軍艦一艘,滿載武裝士兵,自劉家廟上駛至黃鶴樓江麵轉向龜山而來,邱文彬當機立斷,下令開炮轟擊,擊中船尾,敵艦知已有備,向下遊逃去。後來才曉得此艦專為瑞澂、張彪運兵進駐兵工廠的,故這次龜山炮擊,關係相當重大。
革命軍占領漢陽,掌握軍事工業,不僅關係武漢戰守,鄰近各省起義軍的軍火供應亦可解決。當日檢查廠中成品,計有快槍八千餘枝,半成品十一萬餘枝,子彈二百餘萬發,五生七的過山炮五十六尊,鋼炮一百零八尊,裝成的炮彈三萬發。鋼藥廠存棉花一庫,硫磺、無煙白藥等數百罐,其他物資器材無數。其後陽夏戰爭所需和接濟江西、湖南、四川的槍械,均取給於此。
清政府在漢口設漢黃德道兼江漢關道;湖北巡警道亦設漢口。漢口地方行政則有夏口廳同知(隸漢陽府),廳有仁義、禮智兩巡檢司。駐軍有巡防營和新軍第四十二標第二營,標統為張永漢。該營官兵很多人都剪了辮子,張永漢表麵開通,不置可否,但暗中防範。
第四十二標第二營駐漢口居仁門,10月11日武昌光複的消息傳來,二營革命代表趙承武正擬派人到漢陽約定同時響應,胡玉珍恰好趕到,趙、胡當即決定夜間行動。傍晚六時許,管帶陳鍾麟還在威脅士兵“不許亂動”,營中黨人怒不可遏,趙承武乘勢鳴槍三響,大呼“敵人來了!”全營震動,左、後兩隊出營集合。趙承武臨時約法三章:一、挾私報告者斬;二、爭權奪利者斬;三、擾害商民者斬。標統張永漢早有戒心,見狀即偕陳鍾麟逃走。趙承武意欲推張、陳為指揮,尾追至大智門,不見張、陳蹤跡始返。舉排長林翼支為指揮,拔隊向劉家廟前進。發現劉家廟車站已被河南部隊占領,無奈返回。漢口順利光複。
以上就是首義的大致全過程。雖然很順利,但是並不輕鬆。數次生死一線之際,卻都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大概滿清王朝確確實實氣數已盡,連上天都厭倦他了,一點運氣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