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次直奉戰爭(七)決戰山海關(3 / 3)

九門口位於山海關以西10餘公裏處,地勢險要,是除山海關外又一通向關內的重要通道。開戰前,九門口已由直軍第十三混成旅先行占領,司令部設於九門口西北之黃土營。其下屬兩團,第一團駐荒山口,第二團駐九門口,成掎角之勢,設防頗為嚴密。10月8日,奉方由薑登選直接指揮頗具山地攻堅戰能力的第十九混成旅,突襲九門口北側的黃土嶺長城一線,而原在此地駐守的直軍一個營恰好於前夜換防撤走,使奉軍輕而易舉地越過長城,並立即向九門口側翼包抄。奉軍第二、六旅於九門口正麵猛烈進攻,數度衝鋒,死傷甚眾。直軍由於兵力薄弱,在奉軍強大的攻勢麵前,馮玉榮手下的兩個團長不聽指揮,臨陣脫逃,致使九門口陷落,馮玉榮無奈之下,憤而自盡。第十三混成旅損失過半,殘部退往石門寨。

九門口失守,不僅使直軍士氣大挫,而且中央防線被撕開一個大缺口。奉軍乘勝進兵,其中裴春生旅由九門口南側山巒向西南推進,攻占裏峪、外峪、響馬峪,逼近刺兒溝,有包抄山海關之勢。齊恩銘旅沿九門口北側山巒向西推進,進攻石門寨。正在北京忙於籌措軍餉的吳佩孚聞訊大驚,立即決定親赴前線督戰。

繼九門口之戰後,直奉雙方又在石門寨發生激戰。石門寨距山海關僅25公裏,奉軍奪取此地即可南下攻取秦皇島,切斷直軍退路,因此彭壽莘立即組織兵力增援,投入保衛石門寨的戰鬥。

10月11日夜,吳佩孚抵達山海關前線,視察了石門寨、趙家峪、沙河寨一帶的直軍陣地,決定再度派兵增援,並懸賞10萬元,奪回九門口。12日,直係陝軍第二師趕到,在距九門口五公裏的豬熊峪與奉軍接戰。14日,直軍發動總攻擊,在吳佩孚親自督戰下,士氣高昂,誌在必奪九門口。奉軍憑依險要地勢,拚死抵抗,雙方均死傷慘重。一時間難分勝負,雙方於沙河寨、趙家峪、黃土營一線形成對峙。15日奉軍以孫旭昌團為敢死隊,突擊直軍陣地,配合全線發起猛烈進攻,一舉突破直軍防線,16日,奉軍進占石門寨。隨後奉軍前線指揮部移至沙河寨,其先頭部隊繼續推進,直抵柳江。幸好吳佩孚命直軍第三師第十團一個營乘坐煤鬥車於16日夜間趕赴柳江前線,並迅速發起反擊,才阻止了奉軍的前進勢頭。17日下午,直軍第三師第六旅旅長張席珍率部趕到,使直軍在秦皇島北麵戰場的危險形勢得到暫時的緩解。

山海關之戰是整個山海關戰場的決勝戰鬥,雙方都投入了各自的精銳部隊。從10月16日起,奉軍曾三次突破直軍第十五師的防線,以圖攻占威遠城。當時直軍以數十挺馬克沁機關槍密集掃射,致使衝鋒的奉軍士兵屍積贏山,郭鬆齡數次組織三千人的敢死隊,突入直軍陣地,展開肉搏戰。

奉軍見正麵進攻無法突破,便轉移到沿海一帶,對直軍陣地輪番展開攻擊。炮火之下,死屍成堆,讓人慘不忍睹。郭鬆齡曾經提出暫時休戰,雙方各自清理自己部隊的陣亡屍體,卻遭到吳佩孚的拒絕。據粗略統計,雙方在此戰中各自陣亡萬餘人。

兩軍在山海關激戰的同時,位於山海關以北8公裏處的三道關、二郎廟也發生了大戰。由於三道關是通往二郎廟並包抄山海關的最近一條通道關口,直軍在此設置了地雷、鐵絲網,做了嚴密布防。10月15日,奉軍對三道關進行了猛烈進攻,先驅趕馬匹踏響地雷,繼用手榴彈炸開鐵絲網,然後步兵在迫擊炮的強大炮火掩護下發動進攻,終於在付出重大代價下,突破直軍三道防線。19日,奉軍開始對山海關實施迂回包圍。

麵對奉軍咄咄逼人的攻勢,吳佩孚為挽回主動,以攻對攻,下令全線反擊。21日,直軍第十三、十四、十五師與角山以西的奉軍展開激戰,雙方以重炮和機關槍為主要進攻武器,戰鬥異常慘烈。22日晨,直軍因傷亡慘重,被迫後撤。吳佩孚不甘心失敗,又調來第二十四師、二十六師及第三師一部投入戰鬥。奉軍為阻擊直軍援兵,於二郎廟一帶頑強抵抗,雙方各有死傷。三道關、二郎廟一戰,直軍傷亡達3000餘人,奉軍損失亦在千人以上。

吳佩孚在10月10日赴前線之前曾誇下海口,“今晚親赴前線指揮,十五日即可蕩平逆軍。”然而旬日之間,直軍接連敗北,士氣從此一蹶不振。

正當直軍在山海關前線岌岌可危之際,第三軍總司令馮玉祥於10月19日突然在前線倒戈,回師北京。

吳在前線督戰時,馮本人在懷柔按兵不動,吳命參謀長張方嚴電催各軍急赴前線,張給馮玉祥一電,為了加強語氣所以在電文後加了一句:“大局轉危為安賴斯一舉。”這本來是普通的加強語氣句子,可是在微妙的時候,這句話就有了問題。馮玉祥雖然已和奉張暗通款曲,但他確有坐觀成敗之意,他要看直軍有了敗兆才敢動手。而且吳佩孚及其第三師坐鎮北京,回師是沒有把握的。直到吳上前線後,並帶走了第三師,他感到直軍作戰不利,前線危急。當收到吳的參謀長來電催促進兵時,他認為直軍敗局已定,因此乃下了決心“倒戈”。移後方作前方向北京回師。

10月19日,馮玉祥在灤平發布命令:

一,鹿鍾麟第二十二旅自密雲秘密兼程回京,馳抵北苑,會同留守的孫良誠、張維璽兩旅,及總參議蔣鴻遇,進入北京城,分途警戒。

二,李鳴鍾第八混成旅自古北口趨長辛店,截斷京漢、京奉線交通。

三,電令停兵於喜峰口的胡景翼部南下,占領灤州、軍糧城一帶,截斷直軍後路,並防止吳佩孚率軍西向。

四,命孫嶽秘密監視總統府曹錕的衛隊及吳佩孚在京的留守部隊。

五,命承德之張之江第七混成旅,宋哲元第二十五混成旅克期返京,並派員聯絡熱河都統米振標部采取一致行動。

10月22日,馮軍第二十二旅抵京郊北苑,當夜進入北京,未放一槍,便控製了北京城。

馮玉祥倒戈的消息傳到前線,使直奉戰局急轉直下。10月24日淩晨,張作霖在確定馮玉祥已占領北京後,立即命令奉軍各部乘勢猛攻。當日上午,吳佩孚仍在山海關督戰,下午一時確知內變的消息,而陝軍胡景翼的部隊已經向東開來,欲截斷直軍退路。晚六時,奉軍攻勢更猛,將龍王廟方向的直軍第二十三師包圍,並散發大量勸降的傳單。直軍將士得知馮玉祥倒戈的消息,頓時軍心渙散,無心戀戰。

吳佩孚首尾難顧,急電蕭耀南、孫傳芳、齊燮元、李濟臣調集湖北、江浙、河南等省直軍火速北上,會師討馮。

25日,吳佩孚調集二十六師、第三師各部萬餘人,自秦皇島經灤州,於26日抵達天津。

吳佩孚抵津後,將司令部設於新車站,部隊集中於楊村、軍糧城一帶,等候援軍。然而北上的援軍卻先後受阻,齊燮元、孫傳芳所部因山東鄭士琦宣布武裝中立而受阻。陝豫鄂援軍在石家莊被閻錫山的晉軍截斷京漢線,無法前進。這樣,吳佩孚的討馮計劃就成了泡影。

吳佩孚素所瞧不起的張宗昌,這時成為戰場上的“驕兒”,他所率領的部隊如果在今天,就很時髦了,可稱之為“外籍兵團”,包括有已改入中國籍的白俄軍,以及日本、朝鮮、法國軍人,據說這些“洋兵”均曾參與歐戰,精嫻新式戰術,善戰而無軍紀。張作霖把張宗昌放在最前線,本來是讓他作炮灰,想不到卻成全了他。他率領這支遊雜軍共16000人突破直軍防線,26日吳佩孚率軍回師後,張宗昌即擊破直軍董政國所率的第九、第二十兩師,攻入冷口,27日張軍入建昌營,和倒戈的直軍胡景翼部聯絡,追董政國於灤州。10月27日張宗昌、胡景翼部占領灤州,把直軍截成兩段,一麵南下和榆關奉軍圍迫秦皇島及山海關的直軍,另分兵追擊董政國潰部之後而攻唐山。切斷榆、津間交通,張福來敗退。

10月31日,京奉線上的奉軍繼續大舉進攻,直軍將士蜂擁而逃,除主要將領乘船由秦皇島逃到天津,其餘大部被俘。奉軍在山海關附近繳獲的槍支、器材等各種軍用物資堆得比山還高。

11月2日,馮玉祥、胡景翼所部攻占楊村、北倉。3日,逼近天津城外,將附近直軍全部繳械,當晚進入天津。同一日,奉軍攻占蘆台、軍糧城。

此時的吳佩孚真正是走投無路了。他一生有三個原則:不入租界,不借外債,不納小妾。因此首先拒絕了日本顧問要他托庇到天津日租界的建議。無奈之下在部屬們的勸阻中乘火車到塘沽,登上運輸艦“華甲”號,浮海南下。其參戰的十餘萬直軍被奉、馮兩部收降。

至此,第二次直奉戰爭徹底結束。

第二次直奉戰爭,由醞釀到接戰到結束,前後兩個月,直軍敗得太慘,這是吳佩孚做夢也想不到的。

第二次直奉戰爭,直軍徹底垮台,當然致命的因素是由於馮玉祥、胡景翼和孫嶽倒戈回師,吳軍在前線不及回師,腹背受敵。可是直軍也有許多不及奉軍的地方,據參觀山海關戰場的外國軍官的綜合意見,認為:

(一)奉張作戰純采新式,吳佩孚則仍用舊式戰法。

(二)後勤方麵,奉軍早有準備,糧草無缺,裝備齊全;直軍則臨時采購,軍費又極費周章。

(三)奉軍迫擊炮極多,用高弧線的瞄準法,成三角形而直入直軍戰壕。

(四)奉軍所用飛機翱翔空中,均為新式,機槍和大炮均係新從俄、德兩國購買,直軍的武器則多係中國漢陽兵工廠所製。

(五)當直軍敗退時,吳佩孚所招募之少年軍,竟在陣後掘小戰壕,用炮轟擊退卻之直軍,故直軍傷亡極大。

(六)奉軍人人耐寒,棉衣被囊一應齊全,直軍裝備欠缺,且不能忍凍。

這些當然是從軍事觀點分析,不過吳佩孚本身也有招敗之處:第一,吳雖然對政治有興趣,但他並不懂政治,對外一味樹敵,促成奉、皖、馮與西南的大聯合。其實以他當時聲望、名譽和力量,他可以和各方攜手,同時也可以分化其他勢力,為什麼要驅迫這些力量集合在一塊。在直係內部,他雖然代表正直的一麵,可是太盛氣淩人,促成高級幹部離心離德。他常自比關羽,在缺乏政治手腕這方麵他倒確是很像關羽。第二,這次對奉用兵,在戰略上他也有錯誤。吳的特長是閃電戰,後防空虛,勝則追奔逐北,敗則退無所據。當曹打限時即刻到的電報命吳回師靖難時,吳因為前方戰火正緊,勝敗決於俄頃,不忍功虧一簣。他認為馮雖然倒戈,其他的人不致和馮一致,還想讓孫嶽等部先去擋一仗,同時急電魯督鄭士琦派兵應戰,那知鄭早與皖係通款,山東方麵隻有混成旅長潘鴻鈞自動赴援,潘是吳的同鄉,所以義不容辭,可是這點力量毫無幫助,結果全都被馮部包圍繳械。

當時有倒吳不倒曹的口號,吳也微有所聞,他想曹錕是個老好先生,大概別人不會向曹下毒手。所以當曹一日數電,聲嘶力竭地召喚他時,他還以為曹可以下令製止馮軍異動。但當他證實馮與胡景翼、孫嶽、王承斌等已聯為一氣,才倉皇回軍,火車一夜疾馳七百裏,趕返天津。留下前方軍事交給有勇無謀的張福來。然而,這一切既太遲,又無壯士斷腕的決心。

還有一條重要原因就是直軍的作戰經費嚴重不足,使吳佩孚用大量的精力籌措款項,仍然解決不了問題。直軍大部都嚴重欠餉,尤其是馮玉祥部已瀕臨饑寒交迫。臨行各部士兵隻領到一兩元的開拔費,許多上前線的士兵揚言:“到了戰場,放兩槍就算對得起他了。”而直係巨頭們(如曹家兄弟)各自擁有數千萬的身家財產,竟一毛不拔,焉有不敗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