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新年的氣氛彌漫著整個九州天朝。舉家歡樂。
宴會早早散去,九寶年歲大了,早早的便去躺下了。徒弟小鄭子被吩咐守在門外,絲毫不敢出差錯,無論是從哪一方麵。雖然他的背後有著蕭丞相,但是,小鄭子暗下眼神。如果祁盛宇出了什麼事,那即位的即是那個男人,想起那個一身煞氣的男人,小鄭子不寒而栗。
屋外寂靜十分,祁盛宇從窗戶跳出,幾個縱身,破敗陰冷的宮殿便是映入眼簾。翻身坐上屋頂,一壺酒水在手。挺直腰板,牟眼深沉,徒增幾絲寂寞。
“影十。來,陪朕聊會。”撩著起大黃的龍袍,不在意龍袍上威武的五爪金龍和尊為聖上尊貴的身份。百無聊賴,望著漆黑的夜空,孤寂頓生。
黑暗中漆黑的身影慢慢浮現,全身黑衣,上半張臉樸實無華,下半張臉被隱藏在黑黝黝的布下。露出的一雙眼,有幾分空洞,叫人看不清晰。
“坐。”見來人沒有聲息,祁盛宇出聲。
對於影衛來說,主人的吩咐便是他們生存的唯一的使命。無論這個吩咐是什麼,是殺人,是放火,是對天下人有益,亦或是破壞整個大地,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服從,便是他們活著的信仰。
影十沒有推脫,他們也不會說屬下不敢,尊卑分明之類的話語。
“你說,我們為什麼要活著呢?”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祁盛宇開口,在寂靜的皇宮中更顯得尤為空曠與冷寂。
影十不知道是要他回答還是讓他聆聽。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更是向往著光明,這樣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人前,雖然是他的主人,雖然隻有一個人,卻也是令他十分開心。
“嗯?”祁盛宇再次問道,“影十?”
影十確認了主人是在問,“活著便是一切為了主人。”影衛怎能說謊。
“沒有什麼想做的麼?”在這樣一個團圓的日子,有個和他一樣處境的人讓他找到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意味,難得的起了興趣。
影十目不斜視,嘴中喃喃,“想做的…”搖搖頭,“我不知道,除了保護主人,可能也不會做什麼。”
“那以後呢,沒有想過不當影衛之後麼?”
“不當影衛之後?沒想過。”實話實說。怎麼可能不當影衛呢。
“現在想想。”舉起酒杯,喝下一大口,幾滴散落在了衣袍上。遞給影十,“可喝?”
“謝主人賞賜,影衛不能喝酒。”喝酒誤事,在訓練時,他,不隻是他,所有影衛都親眼看見過,那個喝了酒的影衛,被吊在了刑架上。滾燙的開水潑了幾遍,便是紅肉翻滾,慘叫不停。
可是,可怕的還在下麵。執法堂的影一拿出女子用的白玉梳,輕輕的對著那已通紅的肉上摩擦,再一下一下的刮磨。直到剩下一具白骨。那通透的白玉,應著鮮血的紅色,在陰鬱的地牢裏,更顯格外的可怕。
祁盛宇沒有強硬的要求喝,對於他皇兄的規矩,他也是破壞不得。現在,他皇兄…
“活在陽光下。”影十考慮了一會兒,回答了祁盛宇的問題。聲音憧憬,又有些悲哀。
“好,等這件事完事,我就讓你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下。”他怎麼,也算是和他一起共患了今天孤寂之人。這點小事,他允了便是。
不顧影十熱烈不可置信的眼神,祁盛宇說道,“去,再去取一大壇。”
影十沒有動作,有些呆愣,被這一消息衝擊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祁盛宇沒有生氣,側頭瞧了瞧,第一次打量著這個影子,似乎和他差不多的年紀。又再說了一遍,“去,再去取一大壇。”
“是。”影十剛剛消化完那個他聽到的,想了十幾年的事情。在一瞬間得到了允許,怎會不激動。翻身而下,背影竟有幾分顫抖。我真的能…真的能麼?
天色陰沉,映的人亦是幾分蕭索,眺望遠處,守歲的家燈火通明。看別人歡歡喜喜,莫不如孤身一人。無豔羨無嫉妒,總是能在心裏找個平衡,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罷。
家,是個遙遠的詞,更可以說是朵高嶺之花,永遠也是不能屬於自己。家,是什麼樣的。從沒出過國都,知道的亦是一些宮苑宅鬥。和自己也是差不多的。
家,在祁盛宇想來,便是書上寫的,歡歡樂樂,可以無權,可以不要勢,但會一家人在一起,有嚴厲的父親,有慈愛的母親,有照顧人的兄姐,有淘氣的弟妹。便是家了吧。
影十抱了一大壇酒回來,揮揮手,便讓這個同為可憐可悲的人下去了。
舉起大壇酒,學著江湖人的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